顾盼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将最后一张设计稿源文件保存、打包、发送。窗外，城市的霓虹早已亮起，雨丝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又加班到这个点。
她关掉电脑，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运作的低鸣。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那件黑色风衣——这是她的职场战袍，利落、低调，能帮她抵御写字楼里过足的冷气，也让她在需要气场时不至于露怯。
走进电梯，镜面墙壁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二十六岁，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有份体面的工作，却总觉得像浮萍，缺了点扎根的实感。
雨比来时更大了些。顾盼撑开伞，决定穿过公司后巷，去另一条街打车。那条巷子灯光昏暗，平时她很少走，但今晚实在疲惫，只想快点回家。
巷子深处，垃圾桶旁，一团黑影蜷缩在地上。
顾盼脚步一顿，心头掠过一丝疑虑。是醉汉？还是流浪的小动物？她下意识地想绕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都市生存法则。
就在她即将走过时，那团黑影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
是人。
顾盼停下脚步，借着远处路灯透来的微弱光晕，看清那是一位老太太。花白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紧紧裹住瘦削的身体。她瘫坐在湿冷的地上，脚边扔着一个老旧的、打着补丁的布口袋。
“老人家？”顾盼蹲下身，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裤脚，冰凉一片，“您怎么了？能站起来吗？”
老太太抬起头，脸色是一种不祥的灰白，嘴唇泛着紫绀。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助，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声音气若游丝：“姑娘……行行好……拉我一把……腿，腿麻了，站不起来……”
那声音里的虚弱不似作假。顾盼心头一软，不再犹豫，伸出手握住了老太太冰凉的手。触手之处，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您慢点，我扶您起来。”顾盼用力，想将老太太搀起。
就在老太太借力，身体离开地面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只原本虚弱无力、任由她握着的手，突然像苏醒的毒蛇，猛地反转！五根枯瘦如鸡爪的手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扣住了顾盼的手腕！
“啊！”顾盼痛呼一声，猝不及防的剧痛让她瞬间冒冷汗。她试图挣脱，可那手指箍得极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老人家，您干什么？快放手！”顾盼又惊又怒。
老太太抬起头，之前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此刻竟精光迸射，像两盏幽绿的鬼火，直勾勾地钉在顾盼脸上。她嘴角咧开，形成一个极不自然的、僵硬的弧度，凑近顾盼，鼻翼古怪地翕动着，像是在嗅闻什么。
然后，她用一种带着金属摩擦般沙哑、冰冷的嗓音，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吐出一句话：
“姑娘，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轰——！
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顾盼脑海里炸开。寒意不再是来自湿透的裤脚和被抓住的手腕，而是从心脏最深处，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浑身汗毛倒竖，头皮阵阵发麻。
“你胡说八道什么！放开我！”恐惧化作了愤怒，顾盼用尽全身力气想甩开她。
可老太太的手像长在了她手腕上，纹丝不动。那双诡异的眼睛，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和笃定，牢牢锁住她。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
顾盼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在昏暗的巷子里亮起刺眼的光。一条被设置为紧急推送的本地新闻头条，毫无征兆地弹了出来，加粗的黑体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视网膜：
突发重磅！本市“爱心港湾”敬老院发生连环离奇命案！第七十三名老人于昨夜猝死！监控拍下疑似作案女子身影，身着黑色长款外套，身形模糊，警方悬赏十万征集线索！
标题下面，配着一张经过放大处理、极其模糊的监控截图。
昏暗的、似乎是走廊的环境里，一个穿着深色长款外套的女人背影，正快步消失在画面的尽头。那身形，那外套的轮廓……
顾盼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呼吸骤停。
她僵硬地、一寸一寸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件因为加班而穿着的、此刻被雨水打湿了肩头的……黑色风衣。
雨水顺着风衣的布料往下滑落，颜色深得……像刚刚凝固的血液。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依旧死死抓着她手腕的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正在急速扩大，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那双盯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浓稠如墨的恶意，和一种……令人极端不适的、仿佛猎人终于捕获了寻觅已久猎物的兴奋与快意。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像是破风箱拉扯般的气音，抓着顾盼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剧痛传来。
然后，顾盼清晰地听到她带着笑意的、低哑的声音：
“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