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朱橚猛然将诏书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去他娘的削藩,老子跟四哥干了!”
朱柏捧着诏书,眼泪无声地滑落,最终摇了摇头,声音颇有些无奈,“四哥,弟愿回封地待罪,听凭朝廷发落。”
说完,转身带着随从要走,却被朱能带兵拦下。
朱柏一愣:“你们要做什么?”
“殿下有令,诸位王爷若要离去,需先交出护卫兵权。毕竟,朝廷削藩本就为收兵权,诸位回去后若仍掌兵,岂不是让太孙为难?”朱能声音毫无波澜。
朱柏脸色骤变,“交出兵权?那我湘王府上下数百口人,凭什么自保?”
朱棣缓步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碎石,“话不是这么说,兵权交出来,我保你们宗室身份不变,衣食无忧,若不交……”
他抬头看向朱柏,眼中寒光一闪,“谁知道你们回去会不会被齐泰、黄子澄构陷,说你们私通燕藩?到时候掉了脑袋,可别怪四哥没提醒。”
诸王浑身一震,竟说不出话来。
这场宴请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鸿门宴。
一直沉默的辽王朱植站了出来,他本就对朱棣召集诸王的意图存疑,此刻见朱柏被拦,顿时沉下脸。
“四哥这是何意?强留不成,还要夺兵权?”
他身后的代王朱桂也跟着附和:“我们是父皇钦封的藩王,你凭什么夺我们的兵权!”
两人话音刚落,演武场四周忽然亮起数十盏灯笼,数百名燕王府亲兵从暗处涌出,弓上弦、刀出鞘,将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
火把的光映在他们脸上,个个眼神凶狠,显然是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兵。
朱棣冷笑一声,指了指那门还在冒烟的意大利炮,“凭什么?就凭这个!你们要是乖乖交权,还能与我共享富贵,要是敢犟,这炮的威力,你们刚见识过的。”
朱植脸色铁青,看向朱权,“十七弟,你就看着四哥如此霸道?”
眼下能与朱棣抗衡的,首推朱权。
朱权攥紧了拳头,他麾下的朵颜三卫是北疆最精锐的骑兵,是他镇守大宁的根本,也是他最大的底气。
可此刻,燕王府的亲兵已隐隐将他的随从围在中间,那门炮更是像一头猛兽,冷冷地对着他们。
朱权强压下心头的怒意,沉声道,“四哥,朵颜三卫是朝廷钦定归我调遣的,你要夺兵,便是违逆祖制。”
朱棣往前走了两步,几乎与朱权脸贴脸,“等朱允炆削了你的藩,你再跟他讲祖制去。十七弟,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眼下什么最要紧。”
他拍了拍朱权的肩膀,声音压低了些,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交出朵颜三卫,你还是宁王,跟着我打进南京,将来我分你一半北疆兵权。若是不交……”
朱棣没再说下去,但目光扫过那门炮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权看着四周杀气腾腾的燕王府亲兵,又看了看远处坍塌的土墙,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知道,朱棣不是在开玩笑。
父皇尸骨未寒,他就敢造反,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真要是撕破脸,他和朵颜三卫今天恐怕都走不出北平城。
朱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妥协,“好,我交,但四哥记住,今日之诺,不可食言。”
“痛快!”
朱棣大笑一声,随即看向朱植和朱桂,“你们呢?”
朱植和朱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辽王的辽东军、代王的大同卫,论精锐程度远不如朵颜三卫,连朱权都服软了,他们又能如何?
“我交。”朱植颓然开口。
朱桂咬了咬牙,最终也低下了头,“算你狠!”
只有就藩宣府的谷王朱橞,自始至终没多说一句话。
他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后背发凉,四哥比他想象的还要狠辣,但也正是这份狠辣,才能活下去。
朱棣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诸位放心,等大事一成,我必加倍奉还。三宝,送各位王爷回馆驿歇息,好生款待。”
亲兵们收起刀箭,却依旧守在四周,名为护送,实为看管。
朱权走在最后,经过朱棣身边时,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四哥,你可知强行夺兵,会寒了诸王的心?”
朱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等进了南京城,你们会明白,我这是在救你们的命。”
看着诸王离去的背影,燕王世子朱高炽走上前,低声道:“爹,如此行事,怕是会引来非议。”
朱棣望着南方,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诸王的兵马握在手里,他们才不会给我添乱。至于人心,等我坐上那把龙椅,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回心转意。”
他看着十八岁的朱高炽。
三年来,他令朱高炽每天跑步五公里,锻炼他的身体,禁止吃甜食,希望他以后多活几年。
现在的朱高炽身材没走样,还有救。
次日,晨光刺破云层时,十万燕军全身缟素,列阵完毕。
长刀如林,戈矛似海。
朱棣同样身披孝服,腰悬宝剑,站在高台中央,身后是“奉天靖难”的大纛,被晨风卷得猎猎作响。
台下,是他三年来培养的精锐。
“将士们!”
朱棣的声音透过亲兵的传声,传遍整个校场。
“先帝驾崩,皇太孙被齐泰、黄子澄蒙蔽,欲行削藩,屠戮宗亲!我朱棣深受皇恩,今日不得不举兵南下,奉天靖难,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甲叶的轻响。
燕军虽精锐,但要对抗整个朝廷,将士们心中终究存着一丝疑虑。
以一藩之力对抗朝廷,岂不是以卵击石?
朱棣看在眼里,朝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张玉挥了挥手。
张玉立刻指挥两个亲兵,抬上一张八仙桌,桌上堆着数百枚崭新的铜钱。
“这是大明新铸的铜钱,今日,咱就以天意卜问吉凶,若我等奉天靖难乃是顺天应人,这满桌铜钱掷下去,便尽是正面朝上!”
将士们顿时骚动起来。
掷铜钱卜胜负,自古有之,可数百枚铜钱要全正面朝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连在高台观礼上的诸王都皱起了眉,四哥这是在做什么?若是掷出反面,岂不是动摇军心?
但见朱棣抓起桌上的铜钱,手臂一扬,数百枚铜钱如雨点般撒落在桌面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桌面,校场上只剩下心跳声。
朱棣缓步走到桌前,俯身一看,放声大笑:“天意!这是天意啊!”
只见满桌铜钱,果然个个正面朝上,洪武通宝四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竟无一枚反面。
“天意如此,民心所向!这一战,不是叛逆,是诛奸佞,安社稷!”
校场瞬间炸开了锅!
“奉天靖难,必胜!必胜!”
十万将士齐声怒吼,声浪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