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啦姆最后一只脚刚落到击球桌前，就被妙手阿嗒瞄得正着。
桌面上，三枚擦得锃亮的银币和半个咬痕明显的面包圈成一团，中心赫然是嘎啦姆那只走南闯北的赏金酒葫芦。
一股汗意顺着他的后脖颈滑下来，晃悠的日光把浮城“波光之环”的廉价帆布映得闪烁不定。
“船长，别慌。”
妙手阿嗒用悄***的手势安抚，“赌神风度，得展现给大家。”
“我倒更希望你把风度展现在你自己的裤袋里！”
嘎啦姆扒拉开阿嗒的手，转头却眯住眼睛，盯紧桌对面的那名陌生赌徒。
对方戴着纱帽，花纹混杂，有点像走错桌的夜市道士。
一只骨节异样的手，静静把骰盅抚在掌心，嘴角挂着一抹古怪笑意。
“船长，你确定吗？”
莉亚娜·鹦鹉螺的声音像午夜的黄豆汤，软糯又危险。
她正斜靠在露台的阳伞下，一只手不忘护着自己精致的小脸，一只手焦急拽着航海图，“要不是为了获取情报，这场赌局就是显而易见的莽撞。”
“放心，有我在，不吃亏。”
嘎啦姆拍了拍她的肩。
只可惜他话音刚落，埃迪·方舟的冷幽默就从桌下耳机窜出来——“统计学告诉我们，十次里你总会输掉七次。”
埃迪正拿焊枪修着一块椅子，语气里全是机械铁件能有的嘲拟温度，“不过赌注是一只葫芦，大不了做成备用冷却罐。”
“别咒我了！”
嘎啦姆苦着脸，但心下却是另一番滋味。
他看得出，对面那人身上有来自黑潮会的烟火气，赌的本不是骰子，是脑筋。
“随你。”
莉亚娜小声嘀咕，抓紧帽檐，明显浑身不自在。
摇骰盅的声音节奏怪异，似敲鼓又像海浪。
浮城边界的嘈杂也被这一刻拉远，只剩骰子与命运掷出的回音。
对方微笑：“最好奇什么？
你们海盗不是喜欢宝藏，而不是消息？”
“你要是把消息也藏进金库了，世界早就不剩海了。”
嘎啦姆干笑，俩人间气氛很快剑拔弩张。
三局两胜。
第一局，骰子定音，嘎啦姆笑得满脸褶子，祭出海盗江湖技艺，半睁一只眼，却险些翻车。
阿嗒在旁呲呲吹口哨，边角的蔻蔻·鲛歌悄无声息，眼神阴鸷，蓝色鬓发顺着嘴角滑落。
第二局，黑帽赌徒大方亮明身份，掷出的骰影显然带了点魔法的小花招。
莉亚娜眉毛掀得老高，阿嗒暗暗咬牙：“呸，这下不是靠嘴皮子能蒙过去的。”
骰子弹出，被嘎啦姆用袖子稳稳一挡。
赌局间的每个动作，都被桌下的刀光影子切换得一清二楚。
“第三局，生死分。”
对方眯缝起眼。
手指一弹，连骰盅都在微微打颤。
嘎啦姆跷起粗壮的眉，把酒葫芦在桌上弹了三下。
鱼市的风沙混盐分味吹过，他望见身后伙伴们的期待，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忽然明白，赢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下一步的线索——和继续带队的信心。
骰子落定。
“六——六——一！”
阿嗒先叫出结果，伪装得像专职庄家。
“天杀的，哪有这种点数组合。”
对面赌徒递上信息：“既然如此，你们将获得浮空岛‘海市蜃楼’的坐标，记住，只有你们这次风向能顺利通过飘移航道。”
嘎啦姆一把抢回酒葫芦，莉亚娜马上扑上来查看坐标残卷。
她虚虚挡着日头，却按捺不住狂喜，漂亮的脸浮现出兴奋的嫣红。
“好啦，猎手线索己到手，该是扬帆了！”
嘎啦姆装作无所谓地朝队友挤眉弄眼。
埃迪举起扳手：“浮空岛，复杂航道，蒸汽推进齿轮98%稳定率，考虑再加固一次。”
妙手阿嗒眨着眼，低声凑近嘎啦姆：“船长，这家伙好像特地留下印记。”
只见赌徒临走时，在桌下滚落一块带黑潮会骨纹的骰子。
嘎啦姆心头一紧，故作轻松：“福气来了，连赌具都带特产。”
蔻蔻·鲛歌始终沉默，一双湛蓝的瞳孔透过露天甲板，牢牢锁定那赌徒远去的身影。
水波在她指尖悄然涌动，仿佛能随时唤醒什么古老的力量。
浮城一角传来杂乱骚动。
正当阿嗒把骨骰揣进兜时，街巷里几个黑衣水手围堵而来，领头的赫然举着同样的黑潮会标记。
他们显然跟着那名赌徒，来者不善。
“找你们的，是哪位嘎啦姆·坦克？”
黑衣水手挥手堵在前路。
嘎啦姆抬起酒葫芦，眯眼挤出一个比太阳还刺眼的笑。
一瞬间，队伍以极不整齐的姿态站了出来。
莉亚娜脸色惨白，死命抓住航海图，可嘴角倔强上扬：“我们可不只有地理天赋。”
埃迪把扳手别在臂弯里，语气比船钉还冷：“自愿做发动机试验品请在0.3秒内排队。”
阿嗒贼兮兮地拎出一个烟雾弹：“救命药剂，仅售二十银币，有点贵但疗效惊人。”
蔻蔻·鲛歌淡然上前，银蓝色的尾鳍若隐若现，手指轻点甲板，隐隐泛起一丝浪花。
那一刻，她的歌声低低盘旋，风将音调送进对方耳中，带来一瞬恍惚。
“扬帆，走！”
嘎啦姆率先冲出，带队向泊船码头奔去，船队的身影在浮城的午后阳光下一路拉长，反射进水镜迷离。
街角的混乱只持续片刻，烟雾弥漫，燕尾服的黑潮会水手呛得首咳，有人跌入河道，有人原地团团乱转。
莉亚娜拎着长裙，第一次靠得那么近看见蔻蔻的鱼尾，竟比珍珠还反光。
“谢谢。”
她轻声道。
“这不是你想要的航海浪漫。”
蔻蔻垂眸，嗓音像泡腾在海面下的叹息。
但她指尖依然涌流着柔和魔力。
胜利的喜悦，危机的余波，和新的情报像三股暗流在队伍之间撞击。
等他们终于赶上自家那艘“希望号”时，融化的午后阳光己在甲板上映出凌乱又生机勃勃的身影。
嘎啦姆久久凝视着赌徒留下来的那个黑骨骰，心中盘桓的不仅是浮空岛的谜题，还有那来自黑潮会的若隐若现的威胁。
他大手一挥，笑道：“都上船吧，今天谁把酒喷在我甲板上，明早就给我抛下海洗锅去！”
船队哄然大笑，咸咸的风吹乱了每个人的发梢。
巨大的帆缓缓升起，驶向那迷雾弥漫、悬浮幻影的海市蜃楼岛。
未来的答案藏在风里，他们准备好，继续赌下去，无论是定数还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