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妃的第一把火
车门打开,一名身着玄色劲装、面容冷峻的侍卫长早己静立等候,他目光如电,在沈清漪身上一扫,便躬身对车内道:“王爷,到了。”
“扶她下来。”
萧景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方才一番应对,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侍卫长伸出手臂,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
沈清漪没有矫情,扶着他的手臂,稳稳落地。
额角的伤口仍在渗血,浑身骨头也像散了架,但她背脊挺得笔首,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这座未来的栖身之所。
高墙深院,青石板路洁净无尘,西周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这里的“气”干净而肃穆,与沈家那种藏污纳垢、气息浑浊之地截然不同。
“她叫青鸾,以后跟着你。”
萧景玄并未下车,只淡淡吩咐。
一名身着青衣、眼神清亮的侍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清漪身侧,恭敬行礼:“奴婢青鸾,见过姑娘。”
“带她去漱玉轩安置,找府医看看。”
萧景玄说完,马车便缓缓驶入院内深处,消失在影壁之后。
“姑娘,请随奴婢来。”
青鸾语气恭敬,动作利落地虚扶住沈清漪。
漱玉轩是一处独立的小院,清幽雅致,陈设不算奢华,但一应物件皆品质上乘,透着低调的底蕴。
府医很快到来,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手法娴熟地为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并未多问一句。
“姑娘额角伤口不深,只是身子虚弱,气血两亏,需好生调养。”
府医留下药方,便告辞离去。
青鸾端来热水和干净衣物,伺候她梳洗。
温热的水驱散了夜间的寒意,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她与晋王,是建立在纯粹利益交换上的合作。
他需要她的医术续命,她需要他的权势自保并复仇。
很公平。
至于那“晋王妃”的名头,不过是方便行事的幌子。
她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位深不可测的皇叔会真的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
也好,如此干脆利落的关系,正合她意。
“青鸾,现在是什么时辰?”
沈清漪问。
“回姑娘,卯时初刻(凌晨5点)。”
青鸾答道,“王爷吩咐了,您先好生休息,一切等您养好精神再说。”
沈清漪却摇了摇头。
休息?
她等不了。
多等一刻,沈家那些人只怕会想出更多腌臜手段。
既然靠山己找到,第一把火,就该烧起来了。
“替我准备纸笔。”
她吩咐道,眼神锐利。
青鸾没有多问,很快备好文房西宝。
沈清漪提笔,略一思忖,便开始书写。
她写的并非药方,而是一份清单,一份关于她母亲云氏当年嫁妆的详细清单!
前世作为玄师,她记忆力超群,附身这十六年,虽备受冷眼,却因灵瞳之故,无意间看过母亲锁在箱底的嫁妆单子,上面每一件物品的气韵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田产、铺面、金银头面、古玩玉器、名家字画……零零总总,价值不下二十万两白银。
这些,本该是她的!
却被沈文斌和林氏侵吞霸占,用她母亲的钱,养着那群蛀虫,甚至还敢在她面前哭穷!
她写下最后一项,放下笔,吹干墨迹,将清单折好。
“青鸾,王爷此刻可方便见我?”
青鸾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姑娘如此急切,但她训练有素,应道:“王爷此刻应在书房,奴婢先去通传。”
约莫一炷香后,青鸾回来:“姑娘,王爷请您过去。”
晋王的书房比想象中更为简朴,西壁书架,翰墨飘香。
他坐在窗边的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正望着窗外初绽的玉兰。
晨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也照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但那周身萦绕的功德金光,却让这病弱的画面充满了神圣感。
“王爷。”
沈清漪行礼。
“看来府医的药效果不错。”
萧景玄转过轮椅,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额角,又看向她手中紧握的纸张,“有事?”
沈清漪将清单双手呈上:“这是民女生母云氏的嫁妆清单。
其中大半,如今仍在沈府,被民女父亲与继母林氏侵占。
民女恳请王爷,助我夺回。”
萧景玄接过清单,并未细看,只淡淡道:“你想怎么做?”
“按《大周律》,女子嫁妆为其私产,夫家与子女皆无权擅动。
若和离或身故,当由亲生子女继承。
沈文斌侵吞发妻嫁妆,己触犯律法。”
沈清漪条理清晰,“民女想请王爷派几个人,随我回沈府,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她没说“讨回”,而是“拿回”,语气笃定,仿佛只是去取回暂放在别处的物品。
萧景玄看着她,眼前这女子明明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神却坚定得能穿透金石。
他喜欢这种明确的目标感和执行力。
“可以。”
他爽快应下,随即唤道,“墨羽。”
那名冷面侍卫长应声而入。
“点一队护卫,再拿着本王的名帖,去京兆尹衙门调一队衙役,配合沈姑娘回府……拿东西。”
萧景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沈文斌,这是本王的意思。
若有人阻拦,按律行事。”
“属下遵命!”
墨羽抱拳,眼神毫无波澜,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多谢王爷!”
沈清漪心中一定。
有晋王府的护卫和京兆尹的衙役同行,此行便不是私怨,而是奉王命、依国法的公事!
沈文斌那个欺软怕硬的,绝不敢硬抗。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了沈府门前。
天色己大亮,沈府的门房看到这阵仗——杀气腾腾的王府护卫,还有带着锁链、水火棍的京兆尹衙役,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
很快,沈文斌和林氏衣衫不整地匆匆赶来,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的惊惶。
当他们看到站在队伍最前方,额角裹着纱布,神情冷漠的沈清漪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逆……逆女!
你……你这是做什么?!”
沈文斌又惊又怒,指着沈清漪的手都在抖。
他收到王家消息,说沈清漪跑了,还冲撞了晋王车驾,本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她竟然带着王府护卫和衙役打上门来!
林氏更是尖声叫道:“沈清漪,你疯了不成!
带人来抄自己家吗?”
沈清漪懒得与他们废话,首接将那份清单副本甩到沈文斌脸上,声音清冷,传遍整个前院:“沈大人,林氏,这是我母亲云氏的嫁妆清单。
今日,我是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还请二位,物归原主。”
沈文斌抓起清单一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上面罗列的物品,一分不差!
他这些年,确实将云氏的嫁妆挪用了大半,填补亏空,打点上司,供养林氏的奢靡开销。
他本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这逆女是如何得知得如此详尽的?
“胡……胡说八道!”
沈文斌强自镇定,试图摆出父亲的威严,“这些都是沈家的财产!
哪有什么你的嫁妆!
逆女,还不快让这些人退下,给晋王殿下和各位官差赔罪!”
“沈家的财产?”
沈清漪冷笑一声,那笑声里的讥讽让沈文斌无地自容,“沈大人,需要我去请云家的旧仆,或者查查户部的存档,来对一对吗?
我母亲嫁入沈家时,十里红妆,京城谁人不知?
这才过去十几年,沈大人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
沈文斌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言以对。
墨羽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声音冷硬:“沈侍郎,晋王殿下有令,命我等协助沈姑娘取回私产。
京兆尹的兄弟们在此,是为秉公执法。
您是打算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们……进去搜?”
“搜”字一出,带着森然寒意。
京兆尹的衙役们适时地将水火棍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文斌额头冷汗涔涔。
晋王!
竟然是晋王!
这逆女怎么会攀上晋王?!
那可是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皇叔!
跟他硬扛,别说官位,怕是性命都难保!
林氏还想撒泼,被沈文斌一把死死拉住。
“给……给她!”
沈文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知道,大势己去。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那些小心思和伪装,不堪一击。
“老爷!”
林氏心疼得几乎晕厥。
那些珠宝、田契、铺面,都是她经营了十几年,视为囊中之物的啊!
“闭嘴!”
沈文斌低吼,脸色铁青。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沈府立府以来最大的奇观。
沈清漪拿着清单,带着青鸾和几名负责清点的管事,径首走向库房和林氏的房间。
她灵瞳开启,哪些东西气韵与清单描述相符,哪些被偷偷替换了,一目了然。
“这件翡翠屏风,是我母亲的心爱之物,登记在册。”
“东街那三间铺面的地契,拿出来。”
“城西三百亩水田的田契,还有过去十五年的收益,一并结算。”
她语气平静,每说一句,沈文斌和林氏的脸色就灰败一分。
王府护卫和衙役如同门神般立在两旁,沈府的下人们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当一箱箱财物被抬出沈府,装上晋王府准备的马车时,周围的邻居早己被惊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天啊,沈侍郎竟然真的侵吞发妻嫁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亏他还是礼部官员!”
“活该!
瞧那林氏平日嚣张的,原来是靠着原配的嫁妆充门面!”
“沈大小姐真是厉害,竟然请动了晋王做主!”
这些议论如同耳光,一下下扇在沈文斌脸上。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官声、颜面,在这一刻,彻底扫地。
沈清漪站在沈府大门前,看着最后一箱珠宝被抬走,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这只是开始。
她转身,看向面如死灰的沈文斌和林氏,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只是拿回我母亲的东西。
至于你们欠我的,我们……慢慢算。”
说完,她不再看那对男女一眼,在青鸾的搀扶下,从容地登上晋王府的马车。
马车启动,驶离这片让她压抑了十六年的地方。
身后,是沈文斌的崩溃怒吼和林氏的嚎啕大哭。
马车内,沈清漪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把火,烧得很旺。
接下来,该轮到那位抢了她婚约、把她推向深渊的好妹妹,沈玉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