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蜕
聚光灯下,她清晰地看见傅承聿眼底的赤红——那不是三年前冷硬的审视,而是混杂着痛苦、悔恨与疯狂的破碎,像极了暗夜里濒死的困兽。
展厅里的死寂被快门声打破,记者们显然嗅到了“大新闻”的气息,镜头纷纷对准对峙的两人,闪光灯再次亮起,却被傅承聿带来的保镖强硬拦下。
男人转动轮椅,无视周围所有目光,目光只死死黏在苏晚身上,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你说纪念至死不变的爱情……苏晚,你明明知道,我从来没签过离婚协议。”
他将密封盒举得更高,枯黄的紫藤花环在透明盒子里格外刺眼——那是三年前被傅母扔进垃圾桶,他连夜翻遍老宅所有垃圾站找回的东西。
后来他去巴黎找她,在塞纳河旁的许愿池里,捞起了那枚她故意遗落的婚戒,戒圈内侧还刻着两人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他以为那是她留下的“回头信号”,却等了三年,只等到她以“设计师S”的身份站在聚光灯下,说要纪念一段“至死不变的爱情”。
苏晚深吸一口气,将话筒从唇边移开少许,指尖的颤抖渐渐平复。
她看着傅承聿,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湖,没有恨,也没有了三年前的悸动:“傅先生,那枚戒指,是我故意放在许愿池的。”
全场哗然。
傅承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轮椅的电机发出一阵短促的嗡鸣,像是他失控的心跳。
“你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你说过……你会等我处理好一切。”
“我等过。”
苏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展厅每个角落,“等你告诉傅母,我不是替身;等你承认,那个被你亲手折的紫藤花环,不是一时兴起的施舍;等你在我拿着孕检单,想告诉你我们有孩子的时候,别用‘别痴心妄想’把我推开。”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个密封盒上,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涟漪,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没能来到世上的孩子:“傅承聿,三年前我离开,不是因为傅母的羞辱,是因为我发现,你心里的‘白月光’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编织的幻影。
我不想我的孩子,生在一个连母亲都只是‘替身’的家庭里。”
“孩子……”傅承聿猛地睁大眼睛,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轮椅不受控制地往前滑了半米,“你说……孩子?
我们有过孩子?”
他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密封盒差点从膝头滑落,“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等等我?”
“等你吗?”
苏晚轻轻笑了笑,那笑意里带着几分自嘲,“等你在傅母说‘上不得台面的替身不配怀傅家的种’时,站出来说一句话?
还是等你在我深夜发烧,想找你要一杯热水时,只得到佣人一句‘先生在忙’?”
她抬手,指了指展柜里的“蜕”胸针:“这枚胸针的灵感,确实是一段爱情——是我和我自己的和解。
傅承聿,你从来没懂过,我要的不是傅太太的头衔,也不是你的‘回头’,是一个能让我抬头挺胸,不用做任何人替身的身份。”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通道,一个穿着浅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跑了进来,扑进苏晚怀里,奶声奶气地喊:“妈妈,你说好发布会结束陪我去吃马卡龙的。”
小女孩有一双和傅承聿如出一辙的黑眸,却带着苏晚眼底的澄澈。
傅承聿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他藏在钱包里那张苏晚的旧照片。
“她叫念念。”
苏晚抱起女孩,眼底终于有了柔软的笑意,“傅承聿,我没骗你,我纪念的确实是‘至死不变的爱情’——是我对念念,永远不会变的爱。”
她抱着念念,转身走向后台,没有再看傅承聿一眼。
聚光灯追随着她的身影,将傅承聿和那个装着紫藤花环的密封盒留在阴影里。
男人僵坐在轮椅上,看着苏晚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像极了失去所有的幼兽。
展厅里的记者还在喧闹,保镖们试图将傅承聿带离,却被他推开。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密封盒上,冰凉的玻璃隔着枯黄的紫藤花,传来一丝微弱的温度——那是三年前他笨拙折花时,指尖留下的余温,也是他这辈子,再也抓不住的温暖。
后台的门关上时,苏晚低头看向怀里的念念,轻轻擦掉女孩脸颊上的碎发:“念念不怕,妈妈在。”
小女孩眨了眨眼,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妈妈,那个叔叔看起来好难过呀。”
苏晚望着窗外巴黎的天空,阳光正好,流云轻缓。
她轻轻摇头,声音温柔却坚定:“他不是难过,是终于知道,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她的人生,早己在三年前那个离开傅家老宅的夜晚,破茧成蝶,飞向了属于自己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