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避难所的金属围墙染成橘红色,林默的作战手套蹭过瞭望台栏杆的铁锈。
我听见他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些,那是昨天搬运太阳能板时撕裂的伤口在疼。"上来。
"他弯腰伸手,作战服袖口露出渗血的绷带。我抓住他小臂时,
发现他故意用身体挡住我看向医疗帐篷的视线。那里躺着三个高烧不退的孩子。
瞭望台铁梯在我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陈锋在底下喊:"当心第三级踏板!
"他总记得这些细节,就像记得每个幸存者的过敏史。"看。"林默展开手绘地图时,
羊皮纸擦过我手背的冻疮。我们手套下十指相扣压着图纸,
他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我虎口的针眼——那是上周抢救孕妇时被手术剪扎的。
东南角的标记让我心头一跳:"要把温室扩建到防御墙外?""系统推算的土壤辐射值。
"他声音发紧。我知道他又在忍受预知带来的偏头痛,
就像此刻我闻到他后颈渗出的血腥味混着冷汗。陈锋突然在哨塔下吹响警报哨。
我们同时绷紧脊背,但转瞬又放松下来——是孩子们在玩他做的木头口哨。林默嘴角抽动,
这在他脸上就算是微笑了。"赵天豪残部..."了。"他打断我,指腹按在地图某处。
那里有铅笔反复擦拭的痕迹,是苏瑶当初透露给掠夺者的旧路线。现在画着新建的蜂房。
晚风送来炊烟的味道,混着陈锋教女人们熬制的草药汤。我忽然发现林默在观察我侧脸,
目光像在检查刚缝合的伤口。"怎么了?"他喉结动了动:"你该休息。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滑稽,毕竟他总忘记自己肋骨还没愈合。底下传来孩子的尖叫。
我们同时转身,却看见是小女孩举着捡到的知了壳在跑。林默握枪的手缓缓松开,
枪套皮革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明天要拆东墙的脚手架。"我说。他点头时,
后颈伤口的血珠滚进衣领。我想起手术器械还在沸水里煮着,
但此刻夕阳正斜照在温室新发的豆苗上,嫩叶边缘闪着金边。陈锋在空地上教少年们打绳结,
有个孩子学着他把匕首别在后腰。林默突然说:"系统提示寒潮。
"我数着地图上标记的棉被数量,突然被他扳过肩膀。他摘掉我头发里的草屑,
动作比处理炸药引线还小心。我们手套相触时,羊皮纸发出脆响。"叶医生!
"医疗帐篷有人喊。我转身那刻,林默的手指在我掌心多停留了半秒,
像犹豫要不要按下引爆器。下梯子时,我看见他摸向口袋里的镇痛药,又改成去拿记事本。
陈锋朝他比划新做的捕兽夹,
而他目光却追着某个在晾衣绳间穿梭的身影——那孩子父母死在化工厂爆炸里。
厨房飘来炒黄豆的香气,混着陈锋特制的驱虫药味道。林默突然抓住我手腕:"西南方。
"我们同时望向逐渐暗沉的天际线。那里什么也没有,但系统从不出错。
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数到第三下时,他松开手去摸信号枪。"多大规模?
"我问。泛着青紫。瞭望台下,孩子们正用木棍在地上画着歪扭的防御工事图。
有个男孩把石子摆成丧尸模样,被同伴笑着踢散。我数着那些泛着青紫的指节,
林默的手套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瞭望台下的孩子们还在嬉闹,
木棍划过沙地的声音像某种密码。"寒潮规模?"我又问了一遍,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
那里有昨天缝合伤口时留下的线头,现在隐隐发痒。林默的睫毛颤动两下:"系统显示三级。
"他说话时喉结滚动,像在吞咽某种苦涩的药片。我知道他在计算棉被缺口,
就像我数着药箱里所剩无几的抗生素。"温室里的红薯藤......""能熬过去。
"他突然攥紧我的手,羊皮纸在我们掌心发出脆响。他总这样,
用肯定的语气说最不确定的事,就像当初说"化工厂不会爆炸"。陈锋的哨声又响了,
这次是真的警报。我们同时转身时,林默的作战服擦过我耳边的碎发,带着血腥味和汗酸味。
"西南方向!"陈锋在底下吼,手里举着那个总出故障的望远镜,"三个移动点!
"林默的呼吸骤然加重。我看见他后颈的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脊椎滑进衣领。
但他摸向信号枪的动作依然稳得像台机器。"可能是鹿群。"我说,却听见自己声音发虚。
上次这么说时,我们失去了两个巡逻队员。林默没回答。他单手展开地图,
另一只手还扣着我的手腕。羊皮纸上新画的蜂房图案被他的血染红了一角。
瞭望台下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我们同时低头,看见那个父母死在化工厂的小女孩摔倒了,
膝盖擦破皮。陈锋正笨拙地给她包扎,手法比拆炸弹还紧张。"不是赵天豪的人。
"林默突然说。他松开我的手腕,那里留下五个泛白的指印,"系统更新了,是流浪者。
"我数着他眼下的青黑,那是连续使用预知能力的后遗症。上次寒潮预警后,
他昏睡了整整十八个小时。"要接收吗?"我问,同时摸向腰间的注射器。
里面装着最后的镇静剂,本打算用来给他止痛。林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表情在他脸上转瞬即逝,但我认得出那是犹豫。就像当初决定要不要收留苏瑶时一样。
"先警戒。"他终于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上苏瑶标记过的那个点。
现在那里画着新建的雨水过滤器。陈锋在底下喊:"有个孕妇!"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她在流血!"我和林默对视一眼。他眼里的挣扎像手术刀划开的伤口,
我都能数清每道血丝。系统在消耗他,而我们在消耗彼此。"我去准备手术台。"我说,
转身时听见他作战服口袋里的药片哗啦作响。那是他今早省下来的止痛药。
铁梯在我们脚下摇晃。林默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皱眉。
他呼吸喷在我耳畔:"系统刚刷新......""又是坏消息?"我试图笑,
但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他摇头,喉结滚动:"寒潮提前了。"说这话时,
他目光落在我冻伤的手上,那里还留着给最后一个新生儿接生时的咬痕。
陈锋的吼声打断了我们:"叶医生!她宫缩了!"我往下跑时,林默的手指擦过我后颈,
像在确认我是否真实存在。这种触碰比任何誓言都沉重,
就像我们埋在化工厂废墟下的那些承诺。医疗帐篷里,陌生女人在惨叫。
陈锋正用毛巾给她擦汗,动作僵硬得像在拆弹。看见我进来,
他如释重负的表情让我想起第一次教他缝合伤口时的样子。"热水!干净布!"我喊道,
同时检查孕妇情况。羊水已经破了,血色不正常。帐篷外突然传来林默的吼声:"全员警戒!
"接着是孩子们被赶回地下室的嘈杂声。陈锋的手顿在半空:"又来了?"我摇头,
专注于眼前的生命。但当林默的靴子声靠近时,我还是忍不住抬头。他站在帐篷门口,
逆光中像个剪影。"是寒潮前锋。"他说,声音沙哑,"温度已经在降了。
"孕妇突然抓住我的手:"救救我的孩子......"她的指甲掐进我虎口的针眼里,
疼得我倒吸冷气。林默走进来,作战服上带着室外的寒气。他蹲下身,
用绷带捆住孕妇乱蹬的双腿,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系统还说了什么?"我问,
同时准备接生器械。他沉默太久,久到孕妇又完成了一次宫缩。"说这是最后一个冬天。
"陈锋打翻了水盆。热水溅在我裤腿上,但没人动弹。帐篷外,风声突然变得尖锐,
像苏瑶临死前的笑声。"接生。"林默突然说,把最后两支抗生素推到我手边,
"然后我们去温室。"我看着他被系统折磨得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当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时,寒风正撕扯着避难所的帆布屋顶。
林默的手突然覆上我的后颈,温度比寒潮更灼人。在孕妇虚弱的道谢声中,
他低声说:"系统刚刚更新了最终坐标。""最终坐标?"我手一抖,手术剪差点掉在地上。
新生儿还在哭,声音像小猫一样微弱。
林默的瞳孔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收缩:"系统显示是安全的。"他说话时嘴唇发白,
那是精神力透支的征兆。陈锋突然掀开帐篷帘子:"温度计显示零下五度了!
"他眉毛上结着霜,手里还攥着那个坏掉的望远镜。"把孩子们转移到温室。
"我快速剪断脐带,余光看见林默在摸口袋里的记事本。他每次做重大决定前都这样。
孕妇虚弱地抓住我的袖子:"我的丈夫......"她声音发抖,
"他说去引开丧尸......"林默突然转身走出帐篷。我听见他在外面咳嗽,
像是要把肺咳出来。那是上次化工厂吸入毒气的后遗症。"先保住孩子。"我对孕妇说,
同时数着药箱里的退烧药。陈锋在旁边搓着手,指甲缝里都是泥。
帐篷外传来林默指挥转移的声音。他嗓子哑了,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我熟悉这种语气,是他决定炸毁赵天豪老巢那晚的语调。"叶医生!"小女孩突然钻进来,
手里举着歪歪扭扭画的避难所地图,"林叔叔说要把蜂房搬进地下室!
"我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蜡笔画满了笑脸。林默从不会让孩子们参与决策,
除非......"寒潮比预计的严重?"我问陈锋。他正笨拙地帮孕妇擦汗,
动作像在拆炸弹。他点头时,帐篷顶的积雪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煤油灯晃了晃,
新生儿的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林默浑身是雪地闯进来:"所有人立即转移。
"他手套上结着冰碴,"系统预警有暴风雪。"孕妇突然开始大出血。我按住她的腹部,
触到温热的液体:"需要立即缝合!"林默的喉结动了动。他看向角落的医疗包,
那里只剩三针麻醉剂。上次用它们时,我们失去了一个被丧尸咬伤的孩子。"带其他人先走。
"我对他说,同时准备好缝合线。针尖在火光下闪着冷光。他站着没动,
作战服上的雪化成水,滴在泥地上。陈锋突然说:"我去拆太阳能板当担架。
"帐篷里只剩下我们三个。孕妇的呼吸越来越弱,新生儿在我怀里安静下来。林默突然蹲下,
用绷带压住出血点。"系统说坐标在西北方。"他声音很低,"有完整的地下设施。
"我数着缝合的针数:"多远?""步行七天。"他手指沾了血,在地面画出歪扭的路线,
"但暴风雪......"孕妇突然抽搐起来。我按住她,看见林默眼里的血丝像蛛网。
系统在吞噬他,就像寒冬在吞噬我们。"带大家走。"我说,"我处理完就跟上。
"抓住我手腕:"一起。"力道大得让我皱眉。新生儿被惊醒,又开始啼哭。
帐篷外传来陈锋的喊声:"担架好了!"接着是孩子们惊慌的脚步声。
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像骨头断裂。我快速缝合最后一针:"你明知道我会是最后一个走的。
"林默的呼吸突然变得很重。他摘掉手套,露出满是冻疮的手。
掌心的老茧擦过我虎口的针眼,触感像砂纸。"这次不一样。"他说。煤油灯照着他半边脸,
另半边隐在阴影里。我忽然发现他嘴角有新添的伤疤。陈锋闯进来时,我们还在僵持。
他身后跟着那个爱画地图的小女孩,怀里抱着简陋的急救包。"我来抬担架。"陈锋说,
眼睛却看着林默,"系统还说什么了?"林默沉默太久。孕妇的血渗进泥土,
新生儿在我臂弯里轻轻打嗝。远处传来冰层断裂的闷响。"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避难所撑不过今晚。"小女孩突然哭起来。
陈锋笨拙地拍她的背,手法和哄被丧尸吓坏的孩子时一样。
我忽然想起苏瑶死前也是这么哭的。"走。"我抱起新生儿,林默抬起担架。出帐篷时,
暴风雪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温室里挤满了人。陈锋在分发最后的棉被,
有个孩子正用木棍在地上画新的路线图。林默的作战服在昏暗里泛着潮气。"西南角最暖和。
"我对抬担架的妇女说,同时检查孕妇的脉搏。微弱但稳定。林默突然拽我到角落。
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呼吸喷在我额头上:"系统在消失。
"我数着他睫毛上的冰晶:"什么意思?""每说一个字就更模糊。"他握枪的手在抖,
"就像......"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我衣领上。
陈锋挤过来:"车准备好了,但油只够开二十公里。"他手里攥着那个坏掉的望远镜,
镜片裂得像蜘蛛网。小女孩拽我裤腿:"叶医生,我的蜡笔忘在帐篷里了。"她眼睛红红的,
怀里还抱着那张避难所地图。林默突然跪倒在地。系统透支的冷汗顺着他下巴滴落,
在泥地上砸出小坑。我摸向最后的镇静剂,却被他按住。"记住坐标。
"他抓过小女孩的蜡笔,在我手心写下一串数字,"西北方,七天路程。
"陈锋突然大喊:"东墙塌了!"暴风雪呼啸着灌进来,煤油灯瞬间熄灭。黑暗中,
新生儿又开始啼哭。林默把我推向出口:"带他们走。"他声音轻得像雪落,
却压过了所有嘈杂。我抓住他渗血的绷带:"一起走!"他摇头时,后颈的伤口又裂开了。
血顺着脊椎流进衣领,在昏暗中黑得像石油。"系统说......"他突然凑近我耳边,
呼吸烫得像发烧,"要有人启动自毁程序。"我猛地拽住他衣领:"什么自毁程序?
"陈锋在混乱中吼:"丧尸群突破南门了!"枪声和尖叫混成一片。小女孩的蜡笔掉在地上,
被慌乱的人群踩碎。林默把信号枪塞给我:"带他们去坐标。"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在他脸上就算是微笑了。我死死攥着那张被血染红的地图。新生儿在我怀里安静下来,
仿佛知道这是告别。暴风雪撕扯着温室的塑料布,像要掀开天灵盖。"三十秒。
"林默看着倒塌的东墙说。他睫毛上的冰晶化了,像眼泪一样流下来。
陈锋突然明白过来:"你要炸了避难所?"他声音劈叉了,像当初发现苏瑶是叛徒时一样。
林默没回答。他摘掉手套,冻伤的手指擦过我的脸,温度比暴风雪还冷。
这个动作比任何拥抱都沉重。"走!"他猛地推我向出口。在最后的光亮里,
我看见他摸向口袋里的引爆器,动作稳得像台机器。小女孩突然挣脱人群跑回来,
把皱巴巴的避难所地图塞进林默手里。上面歪歪扭扭画满了笑脸。
我抱着新生儿冲进暴风雪时,背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热浪推着我们向前,
像林默最后的那一下推力。热浪裹挟着雪粒拍在背上,我踉跄着栽进雪堆。
怀里的新生儿突然发出微弱的啼哭,像只被烫伤的小猫。"叶医生!"陈锋从卡车旁跑来,
作战靴碾碎冰壳的声音像骨头断裂。他接过婴儿时,手套上的冰碴刮疼了我的手腕。
瞭望台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我数着心跳等第二声爆炸,却只听见暴风雪吞没一切的呼啸。
陈锋的嘴唇在动,但我耳中只有林默最后那句"系统说要有人启动自毁程序"。
小女孩突然拽我衣角:"林叔叔的画......"她摊开掌心,是被血浸透的避难所地图。
那些蜡笔画的笑脸正在融化。"上车!"陈锋吼着推我往卡车方向走。
驾驶室里挤着五个孩子,他们安静得可怕,有个男孩正用冻红的手指在车窗上画路线图。
我回头望向火场。雪幕中突然冲出个黑影,跌跌撞撞扑进雪堆。陈锋的枪先于我的惊呼上膛,
直到看清那人影拖着条不自然的右腿。"三十秒......"林默的声音比风雪更嘶哑。
他脸上全是血冰,作战服左肋裂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发黑的绷带。小女孩尖叫着扑过去。
林默单膝跪地接住她,动作牵扯到伤口时闷哼了一声。我冲过去扯开他衣领,
绷带下的皮肤烫得吓人。"引爆器卡住了。"他喘着气说,把小女孩塞给我,"只炸了东侧。
"血从他鼻腔滴下来,在雪地上砸出粉红色的小坑。陈锋突然指向远处:"丧尸群转向了!
"他坏掉的望远镜映着火光,镜片裂纹像蛛网罩住那些蹒跚的影子。林默试图站起来又跌倒。
我摸到他后腰的匕首柄时,金属冷得像要粘住手指。"你骗我。"我掰开他攥着的左手,
掌心里是拆散的引爆器零件。他睫毛上的冰晶化了,
顺着脸颊流下来像眼泪:"系统最后说......西北方有医疗设备。"这话说得太流畅,
反而暴露了谎言。卡车突然鸣笛。陈锋在驾驶室拼命挥手,
有个孩子正把脸贴在起雾的玻璃上。林默推我:"走。"他呼吸带着铁锈味,
是内出血的症状。"一起!"我拽他胳膊,听见他作战服里药瓶碰撞的声音。
那些省下来的止痛药现在哗啦作响,像在嘲笑我们的徒劳。
小女孩突然把血地图塞进林默口袋:"你说要教我用指南针的。"她声音发抖,
鼻涕结成了小冰柱。林默看着我的冻疮手:"你接生需要无菌环境。"他说话时喉结滚动,
像在吞咽玻璃碴,"系统给的坐标......""去他妈的系统!
"我吼出声才发现自己在哭。泪水在脸上结冰的刺痛,比缝合伤口时还尖锐。
陈锋跳下车跑来:"油要冻住了!"他掰开我和林默交握的手,
力道大得让我以为腕骨要裂开。林默突然抓住我后颈,额头抵住我的,温度烫得像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