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小学作业本上出现了一行奇怪的红色小字：“老师，我昨天死了三次。

”身为刑警的我以为只是孩子的恶作剧，直到翻看全班作业——32本作业，

32句死亡报告。“老师，我被爸爸从楼梯上推下去了。”“老师，

妈妈用烟头烫我的作业本。”“老师，我再也醒不来了。”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

这些笔迹工整得不像孩子写的，而像三十多个成年人整齐划一的遗书。

---晚上九点十五分。刑侦支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惨白的荧光笼着周凛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蒂，空气凝滞，

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焦糊味儿。他捏了捏眉心，试图把酸胀感从眼眶里挤出去，

视线却依旧有些模糊。连轴转四十八小时，追一条断掉的线索，精力早已榨干，

现在全凭那点该死的责任感和***硬撑着。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打破沉寂。屏幕亮起，

是妻子林薇发来的微信。“周凛，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笑笑作业需要家长签字，

她困得不行了。”后面附着一张照片。照片里，女儿笑笑伏在书桌上，

侧脸压着摊开的数学练习册，小小的身子蜷着，手里还虚握着笔。

台灯的光照着她细软的头发，也照亮了她眼睑下那两片浓重的青影。

周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深吸一口呛人的烟味，

指尖在屏幕上敲打：“马上，还剩一点。”发送。这谎说得他自己都心虚。又熬了半小时，

实在撑不住，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终于起身，收拾东西，

跟还在埋头苦干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离开。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

吹在脸上，稍微驱散了些混沌。车子驶进小区时，已经快十点。大部分窗户都黑了，

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像旷野里最后的萤火。他停好车，抬头望了望自家那扇窗，

客厅的灯还为他留着，昏黄一团，在这沉沉的夜里，给予他唯一一点确切的暖意。

轻手轻脚开门进去。玄关的感应灯亮起，光线柔和。客厅里静悄悄的，

只有空气加湿器发出细微的白噪音。林薇裹着毯子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机屏幕暗着，

遥控器掉在她脚边。周凛心里那点拧巴劲儿更重了，带着涩意。他走过去，

小心地拾起遥控器，关掉加湿器，又弯腰想把妻子抱回卧室。动作虽轻，林薇还是醒了。

她睁开眼，看清是他，眼神里先是放松，随即涌上压不住的埋怨。“还知道回来？

”她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推开他的手臂，自己坐起身，“笑笑等你签字，等到十点，

实在熬不住才去睡的。”“有个案子，一直走不开……”周凛试图解释，声音干巴巴的。

“哪个案子你都能走不开！孩子才二年级！你看看她，这半个月瘦了多少？

眼圈黑得跟熊猫一样！你们学校那是什么老师？作业布置得比山还高！这是上学还是服刑？

”林薇越说越气，胸口起伏着，声音却压得很低，怕吵醒卧室里的女儿。周凛无言以对。

他走到餐桌旁，笑笑的书包敞着口放在那里。他默默拿出里面的作业本，语文，数学，

英语……一本本翻开，找到需要签字的地方。

那些歪歪扭扭却又极其认真、用力透纸背的铅笔字，还有那些被橡皮擦反复擦拭留下的污痕，

都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他心口上。他掏出笔，在每一本的家长签名栏签上自己的名字，

动作有些滞涩。签到最后一本，是作文草稿本。

老师要求写一段关于“我的家人”的片段练习。他随手翻看着，

女儿稚嫩的笔迹描述着“爸爸是警察，很忙，但会偷偷给我带棒棒糖”，

“妈妈做的红烧肉最好吃”……看着看着，嘴角刚牵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

目光却猛地顿住了。就在这篇小作文结尾，日期标注的下面，空了一行的位置。有一行字。

用的是那种最普通的红色签字笔，颜色却红得异常扎眼，像血滴晕开在了粗糙的纸面上。

字迹极小，工整，甚至带着一种刻意模仿出来的、小学生式的顿笔，

但笔画间透出的僵硬和冷静，绝非一个八岁孩子所能有。那行字写的是：“老师，

我昨天死了三次。”周凛的呼吸骤然停住。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刹那停止了流动，

又猛地冲向大脑。刑警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疲惫，每一个感官细胞都像被冰水浸过，骤然收缩，

变得敏锐无比。死了三次？他盯着那行字，瞳孔微微收缩。是恶作剧？

笑笑班里哪个调皮男孩的杰作？用这种惊悚的话来吸引注意？

或者……是某种新型的、不为人知的校园霸凌？通过在这种地方留下恐吓信息？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行红字，纸张粗糙的触感传来。墨迹看起来很新，没有磨损的痕迹。

他凑近了些，几乎能闻到红色墨水里那股廉价的化学香味，混合着纸张本身的味道。

“看什么呢？签完没？”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残留的睡意和不耐。

周凛几乎是下意识地，“啪”一声合上了作文本。动作快得有些突兀。他转过身，

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完全敛去的锐利。

“没什么，看笑笑写的作文，挺有意思。”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我去看看她。

”他放下本子，走向女儿的卧室。轻轻推开房门。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橘黄色的暖光，

笑笑睡得正沉，呼吸均匀悠长，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覆在眼睑上，

脸颊因为熟睡泛着健康的红晕。周凛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女儿很久，

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回实处一点。是恶作剧。一定是。他这样告诉自己。孩子之间的把戏，

没必要大惊小怪，反而吓到家人。明天找个机会，悄悄跟笑笑的班主任李老师提一句就行了。

他退出房间，带上门。这一夜，周凛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

一会儿是堆积如山的案卷变成了小学生的作业本，

每一本都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一会儿是女儿笑着跑远，

背影却突然被一行巨大的、鲜血写成的字吞没……他猛地惊醒，窗外天光已经微亮。

早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笑笑小口喝着牛奶，显然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没什么精神。

林薇脸色也不太好，默默吃着面包。周凛斟酌了一下，用尽量随意的口吻问：“笑笑，

最近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笑笑抬起迷茫的小脸，

摇了摇头：“没有啊。”“那……你的作业本，有没有借给别的同学？或者，

有没有人乱动你的本子？”笑笑继续摇头，眼神清澈，带着点被莫名其妙盘问的委屈。

周凛不再问了，摸了摸女儿的头。“没事，爸爸随便问问。快吃吧，要迟到了。

”送完女儿上学，周凛直接开车到了市局。但那个红色的句子，像一根毒刺，

牢牢扎进了他的脑海，时不时就刺挠一下，带来一阵不安的悸动。他处理了几份文件，

心却始终静不下来。办公桌上，前几天的儿童走失案协查通报还压在玻璃板下面。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技术中队的老张。“老张，忙不忙？有个事……私事，帮我看看。

”他简单描述了那行红字的情况，隐去了笑笑的班级信息，只说是亲戚家孩子遇到的怪事，

想判断下笔迹和动机。老张在电话那头笑了：“老周，你这职业病犯了吧？小屁孩瞎画呗，

还能是死亡预告啊？行，你有空把本子拿过来我瞅瞅，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挂了电话，

周凛心里的那点疑虑非但没有打消，反而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缓缓扩散开来。

仅仅是瞎画吗？那工整到诡异的模仿笔迹，那具体又荒诞的“死了三次”……中午休息时间，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开车来到了笑笑就读的实验小学。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把车停在了校外不远处的路边。透过栅栏，

能看到操场上孩子们奔跑嬉戏的身影。笑笑所在的二年级三班，正在上体育课。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女儿，她正在和几个小女孩一起跳皮筋，马尾辫一甩一甩，

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看起来一切正常。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操场上的其他孩子。

那些稚嫩的面孔，在阳光下奔跑、喊叫，充满了活力。是谁？在那看似无忧无虑的表象下，

藏着那样扭曲的念头，写出那样一行字？就在这时，

笑笑的班主任李老师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大概是要去办公室拿东西。

那是个刚工作没几年的年轻姑娘，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平时很负责，对孩子们也温柔。

周凛心念一动，打开车门下了车。“李老师。”他迎上去。李老师看到他，

有些意外：“笑笑爸爸？您怎么来了？是笑笑有什么事吗？”“没有没有，笑笑很好。

”周凛摆摆手，露出一个尽量显得温和的笑容，“是这样的，李老师，

我昨天检查笑笑作业的时候，发现她作文本后面，不知道哪个孩子，

用红笔写了一行挺……挺奇怪的话。”“奇怪的话？”李老师疑惑地蹙起眉。“嗯，

写着什么……‘老师，我昨天死了三次’。”周凛紧紧盯着李老师的眼睛，

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李老师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和哭笑不得的神情：“啊？死了三次？

这……这是哪个调皮鬼写的？恶作剧吧？周警官您别在意，

现在小孩子看那些动画片、玩那些游戏，什么都学。我待会儿***室问问。

”她的反应很正常，完全是一个老师听到学生恶作剧时该有的反应。没有惊慌，没有掩饰，

只有点无奈和好笑。周凛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稍微松动了一点。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压力太大，看什么都像案子。“那就好，麻烦李老师了。主要是孩子还小，

怕是什么不好的苗头。”他客气地说。“我明白的，您放心，我肯定把这事搞清楚。

”李老师保证道。事情似乎该到此为止了。周凛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一句话兴师动众。

他转身准备离开。就在他走出几步远的时候，李老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他身后“啊”了一声。周凛停下脚步，回过头。李老师脸上带着点刚回忆起来的恍然，

丝不易察觉的、被之前更多类似“恶作剧”磨出来的习以为常：“您这么一说……我想起来，

前几天好像也看到过类似的。王明轩的作业本上，不知道谁也用红笔写了行字，我当时忙，

也没细看，就随手划掉了，

还批评了他不许乱画本子……估计是孩子们之间流传什么新的游戏吧。”王明轩？

周凛认识那个男孩，住在隔壁单元，一个很安静、甚至有些胆小的孩子。一股寒意，

毫无征兆地，顺着周凛的尾椎骨猛地窜了上来，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不是孤立事件。

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下，但迅速控制住，没让异样流露出来。

他状似随意地追问了一句：“哦？王明轩本子上写的什么？也是这种……奇怪的话吗？

”李老师努力回忆着，眉头微微蹙起：“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什么……‘推下去’？对，

好像是‘老师，我被爸爸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唉，小孩子胡言乱语，学电视里的吧。

”“老师，我被爸爸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周凛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却异常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是吗？

那还真是……挺有想象力的。李老师，您要是不忙的话，方不方便现在带我去教室看看？

我不是以家长的身份，是警察。”他亮了一下证件，语气严肃了些，

“如果这真是什么不好的游戏，还是尽早弄清楚源头比较好，免得在班里引起恐慌。

我就看一眼，不会打扰孩子们。”李老师看着他突然变得正式的态度，以及那张证件，

明显怔住了。她似乎有些犹豫，但“警察”的身份以及周凛话语里的合理性，

最终让她点了点头。“好……好吧。正好这节课教室没人。”跟着李老师穿过安静的走廊，

周凛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

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二年级三班的教室门被推开。

熟悉的粉笔灰和儿童汗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桌椅整齐排列，

后面墙上的学习园地贴着色彩鲜艳的手抄报。

一切都充满了小学教室特有的、生机勃勃又略显杂乱的气息。周凛的目光，却像鹰隼一样，

精准地投向了讲台旁边那个矮柜。柜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作业本，

按照科目和小组分门别类。“语文作业……都在这里了。”李老师指着其中一摞说。

周凛走过去。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稳，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在微微发凉。

他没有先去拿笑笑的作文本，而是将那一大摞语文作业本，整个抱了起来，

放在旁边一张空着的课桌上。本子散发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冷的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熟悉的田字格，铅笔字。

他快速而仔细地检查着封底、扉页、任何可能留下字迹的空白处。没有。第二本。没有。

第三本。没有。……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自己过于敏感了？

直到他翻开第五本。这是一个叫刘梓轩的孩子的本子。在最后一页，

用来标注“订正”的空白处，那刺目的红色，再次撞入了他的眼帘。

字迹同样是小学生式的工整模仿，笔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僵硬：“老师，

妈妈用烟头烫我的作业本。”周凛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李老师。

李老师也看到了那行字，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张着，

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周凛不再犹豫，动作快得几乎带风。

他像一台突然启动的精密机器，双手并用，一本接一本地快速翻检起来。

纸张在他指尖哗啦啦地响着，那声音在死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第六本，没有。第七本，

没有。第八本……封底内页，一行红字：“老师，我再也醒不来了。

”第九本……第十本…………恐惧像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几乎要让他窒息。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服也被瞬间涌出的冷汗浸湿，

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涼。一本，又一本地出现。位置各不相同，有的在封底，

有的在扉页角落，有的夹在两次作业的间隔处。笔迹都带着那种刻意模仿的工整，

用的都是同一种刺目的红色签字笔。内容，无一例外，全都是……死亡报告。“老师，

爸爸把我锁在阳台外面，好冷。”“老师，他们不给我饭吃，肚子一直在叫。”“老师，

我的手指断了，很疼。”“老师，水淹到我的脖子了。”“老师，

他说我再哭就把我埋进后院。”……每一行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

狠狠扎进周凛的眼底，扎进他作为刑警多年历练出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这不是恶作剧。没有哪个二年级的孩子，

能集体编造出如此具体、如此残忍、又如此……真实的“游戏”！当他翻到第三十一本，

再次看到那熟悉的红色时，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最后一本，第三十二本。

是那个安静胆小的男孩，王明轩的。周凛记得李老师的话。他翻到封底。那里，

原本应该有一行字的地方，被一道粗暴的、蓝色的圆珠笔划痕覆盖了。划得很重，

几乎要划破纸张。但透过那凌乱的蓝色线条，

依然可以辨认出下面那行红色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字迹：“老师，

我被爸爸从楼梯上推下去了。”确认了。周凛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王明轩的作业本。

他的身体像被瞬间冻结的冰块，从指尖到心脏，一片麻木的冰凉。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能听到他自己粗重得不成调的喘息声，以及旁边李老师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气。

三十二本作业。三十二个孩子。三十二句……用最工整的笔迹，写下的最绝望的“遗言”。

它们静静地躺在这间充满阳光和童真的教室里，躺在这摞散发着纸墨清香的作业本上，

组成了一幅巨大、无声、却狰狞无比的地狱图景。周凛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越过窗户，望向外面阳光灿烂的操场。孩子们还在欢快地奔跑、笑闹，

那鲜活的生命力如同最温暖的阳光。可是，在这片阳光之下，

在他刚刚翻检过的这摞作业本里，

却隐藏着一个如此黑暗、如此冰冷、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巨大秘密。那些奔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