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和腐烂的恶臭混在一起，钻进我的鼻子。我面无表情地看着。
看着那个曾经指着我鼻子骂我是“不下蛋的鸡”的女人，被几只丧尸分食。
她的尖叫声撕心裂肺，但很快就被咀嚼骨头的“咔嚓”声掩盖。那张布满皱纹和刻薄的脸，
此刻扭曲成一团，血肉模糊。我没有感到复仇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我的心像一口干涸的枯井，扔不进一块能溅起水花的石头。孩子没了的那天，我的心就死了。
我捂着肚子，求她送我去医院，她却一脚把我踹开，骂我矫情，说哪个女人怀孕不苦的。血，
从我腿间流出来，染红了那块她最喜欢的米白色地毯。她心疼的不是我，
也不是我肚子里她林家的孩子。是那块价值不菲的地毯。现在，她的血也流出来了。
流得比我那天多得多。真好，这下扯平了。我转身，从巷子里退出来，动作轻巧，
没发出一丝声音。街上一片狼藉，废弃的汽车堵塞了道路，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我需要食物，需要水，需要一把能保护自己的武器。那个家，我回不去了。也没想过要回去。
离婚协议书被我扔掉的时候，我就跟过去彻底告别了。虽然，林伟还没签字。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都乱套了，一张纸，算个屁。我走进一家被洗劫过的便利店。
货架东倒西歪，地上全是包装袋和碎玻璃。我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在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找到几包被遗漏的压缩饼干和两瓶矿泉水。意外之喜。
我把战利品塞进背包，又在五金区找到一把羊角锤。掂了掂分量，很趁手。
锤头那端用来砸丧尸的脑袋，应该很省力。就在我准备离开时，
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从里间的仓库传来。我立刻握紧了手里的羊角锤，贴着墙壁，
一步步挪过去。仓库的门虚掩着，我透过门缝往里看。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背对着我，
身形很熟悉。女的缩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呜呜……阿伟，
我好怕……外面那些怪物……你妈她……”阿伟？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男人转过头，
安抚怀里的女人。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林伟。我的丈夫，法律意义上的。
那个在我流产时，接到我电话，却不耐烦地说“我在开会，你别无理取闹”的男人。
那个眼睁睁看着他妈把我赶出家门，连个屁都不敢放的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他怀里那个女人……妆都哭花了，但依然能看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看着比我小好几岁。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在这肮脏混乱的末世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认识她。毕妆萌。林伟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林伟的手机屏保，就是和她的合照。他骗我说，
是公司团建，随便拍的。我当时居然信了。我真是个傻子。原来，所谓的“开会”，
就是陪着他的小情人。原来，他不是不敢反抗他妈，只是不愿为我反抗。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恶心，是愤怒。像一团火，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进去，用手里的羊角锤，砸开他那张虚伪的脸。但我忍住了。
现在冲进去，一对二，我没有胜算。而且，我不想这么便宜他。我悄悄退后，
躲在一个倒塌的货架后面，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别怕，萌萌，有我呢。
”林伟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可是阿姨她……她为了引开丧尸……”毕妆萌哭得更凶了。“别说了！
”林伟低吼一声，声音里满是恐惧和烦躁，“妈她……她也是为了我们。”哦？为了他们？
我脑中瞬间勾勒出刚才的画面。不是偶遇。是林伟和他妈，带着这个小三，一起逃亡。然后，
他妈为了保护他和他的心肝宝贝，牺牲了自己。真是……感天动地的母子情深啊。
我差点笑出声。多么讽刺。那个老女人，一辈子都在为她儿子算计。算计我家的拆迁款，
算计我肚子里的孩子，最后，连自己的命都算了进去。可她到死都不知道，她拼了命保护的，
是她儿子和另一个女人的未来。不知道她如果在天有灵，会不会气得从地底下爬出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吃的都……都被妈带走了，我们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连跑都快没力气了......”毕妆萌抽噎着问。林伟沉默了。
我能想象出他此刻脸上为难又懦弱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找个安全的地方。萌萌，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保护？他拿什么保护？
拿他那张嘴吗？我冷眼看着，等着看他下一步的动作。他们似乎在仓库里休息够了，
准备出来。我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藏在阴影里。林伟探头探脑地出来，
手里拿着一根撬棍，紧张地四处张望。毕妆萌跟在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真是我见犹怜。难怪林伟会喜欢。不像我，只会“无理取闹”。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店里搜索，动作笨拙，发出的噪音在安静的便利店里格外清晰。
我像个猎人，耐心地等待着我的猎物。终于，林伟发现了我之前没拿走的，
掉在地上的一小块饼干。他眼睛一亮，如获至宝，立刻捡起来，献宝似的递给毕妆萌。
“萌萌，快吃，垫垫肚子。”“阿伟，你吃吧，我还能坚持。”毕妆萌柔柔弱弱地推辞，
还在这演欲拒还迎。“好，那我先吃，我还会再找到更好吃的。”林伟演都不演了。
两个人上演着一出末世情深但马上结束的戏码。我看着都想吐。就在这时，
便利店的玻璃门外，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了。是丧尸。它被店里的动静吸引，
开始用力撞门。“砰！砰！”玻璃门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毕妆萌吓得尖叫起来：“啊！
丧尸！”林伟也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饼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快！快躲起来！
”真是个废物。我心里骂了一句。但这也是我的机会。我没有动，静静地等着。
“砰——哗啦！”玻璃门碎了。丧尸蹒跚着走了进来，它闻到了活人的气息，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朝着仓库的方向移动。仓库的门被从里面死死抵住。
但那扇薄薄的木门，根本撑不了多久。“阿伟！怎么办！它要进来了！
”毕妆萌的哭喊声带着绝望。“我……我……”林伟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从货架后走了出来。丧尸立刻被我吸引，转过身，朝我扑过来。它离我只有三米远。
我能清晰地看到它腐烂的脸，浑浊的眼球，还有嘴角挂着的、不知道是谁的碎肉。我没有慌。
流产那天，躺在血泊里，绝望地看着天花板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握紧羊角锤，
计算着距离。两米。一米。就是现在！我侧身躲开它扑过来的动作，同时抡起锤子，
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它的太阳穴上。“噗嗤！”一声闷响。像砸开一个熟透的西瓜。
丧尸的动作停住了，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红的、白的，溅了我一裤腿。
我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仓库的门，开了一道缝。林伟和毕妆萌，正从门缝里，
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看着我，和我脚下的丧尸尸体。林伟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恐惧。我没理他，弯下腰，
用丧尸的衣服擦了擦锤子上的污秽。然后，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我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算不上是微笑的表情。“嗨。”我说，“好久不见。”林伟像是被我的声音唤醒了，
他猛地推开门，冲到我面前。“苏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反问，“这家店是你开的？”他噎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
他身后的毕妆萌，怯生生地探出头，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她大概是把我当成情敌了。真可笑。“老婆，你还活着，太好了！
”林伟突然换上一副惊喜的表情，想上来拉我的手。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羊角锤在我手里换了个方向，尖锐的那头，不经意地对着他。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老婆，
你这是干什么？”“别叫我老婆，我听着恶心。”我语气平淡，“林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怎么会没关系？我们还没离婚！”他急切地说，“苏晴，你听我说，以前是我不对，
是我混蛋，我不该……”“行了。”我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我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孟萌，“你的小情人还看着呢，别让她误会了。
”林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毕妆萌的脸也白了，她咬着嘴唇，委屈地看着林伟，
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苏晴，你别胡说！我和萌萌是清白的！”林伟还在嘴硬。“清白？
”我笑了，“清白到你妈都要舍命保护你们俩？林伟，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伟心上。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怎么知道？”他声音干涩。“我看见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就在刚刚的仓库里，很精彩。”林伟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他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探寻。他想知道，我到底看见了多少。他怕了。
怕我知道是他把他妈当成了诱饵。我猜对了。刚才毕妆萌那句“为了引开丧尸”，
我就觉得不对劲。以那个老女人的自私程度，怎么可能主动牺牲？唯一的可能，
就是被她最宝贝的儿子，亲手推出去的。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你……你都看到了？
”林伟的声音小得像蚊子。“看到了什么？”我故作不解，“看到阿姨被丧尸吃了？嗯，
看到了。那场面，啧啧，真惨。”我故意说得云淡风轻，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的嘴唇哆嗦着，
额头上渗出冷汗。“不……不是的……是妈她自己……”“她自己冲出去喂丧尸的？
”我抢过他的话头，笑了，“林伟，你觉得我信吗？你妈那种人，
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扒拉到自己怀里，她会舍己为人？”林伟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像一条被掐住脖子的狗，只能无力地喘息。旁边的毕妆萌，大概是没弄明白情况，
还在试图维护他。“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阿姨都死了，你还这么说她！”她指着我，
义愤填膺。我懒得跟她废话，只是把目光转向林伟。“她是你的人，管好她。不然，
我不介意让她也体验一下，被丧尸追着跑是什么感觉。”我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胁。
毕妆萌吓得缩回了林伟身后，不敢再出声。林伟咽了口唾沫，终于放下了他那可笑的伪装。
“苏晴……你想怎么样？”他颓然地问。“我不想怎么样。”我说，“我只想活着。
”我晃了晃手里的背包，“我有吃的，有水，还有武器。而你们，什么都没有。”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林伟，求我。”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让他求我？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对我颐指气使的男人。
那个看着我被他妈欺负，却永远只会说“你忍忍，她是我妈”的男人。让他，求我。
这对他的自尊心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能感觉到他滔天的怒火。但他不敢发作。因为他知道，现在，我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
“苏晴，你别太过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过分？”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流产那天，躺在地上求你去医院，你人在哪儿？你妈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出家门，
你又在哪儿？林伟，跟我比，谁更过分？”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灰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便利店里安静得可怕。
毕妆萌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这成了压垮林伟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看着我，
眼神里的挣扎和屈辱几乎要溢出来。最后，他闭上眼，双膝一软，“扑通”一声，
跪在了我面前。“苏晴……我求你……”他的头低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想象，
那一定是精彩纷呈。他身后的毕妆萌，发出一声惊呼，捂住了嘴。我没有立刻扶他起来。
我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毁了我半生的男人，像狗一样跪在我脚下。爽吗？不。
我只觉得可悲。为我死去的孩子可悲，为过去那个愚蠢的自己可悲。“求我什么？
”我明知故问。“求你……分我们一点吃的……救救我们……”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救你们？”我轻轻地笑，“我为什么要救你们？救一个背叛我的丈夫，
和一个抢我丈夫的小三？林伟，你是不是觉得我脑子有病？”他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
“看在……看在以往的夫妻情分上……”“夫妻情分？”我打断他，“我们之间还有情分吗？
在我孩子没了的那天，就没了。”我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看到他眼里的泪水，
不知道是真是假。“林伟，你听着。”我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想活命，可以。但是，你得拿东西来换。”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什么？
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我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我只要你，
亲手杀了她。”我的手指，轻轻指向他身后的毕妆萌。林伟脸上的希望，瞬间凝固，
变成了惊骇。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你……你说什么？”“我说，
杀了她。”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杀了她，我就带你走，
给你吃的，保证你活下去。”“不……不行……”他连连摇头，脸色比死人还难看，“苏晴，
你怎么能……”“我怎么能？”我笑了，“我为什么不能？你都能把你亲妈推出去当诱饵了，
杀个小情人，对你来说很难吗？”他浑身一震，像是被雷劈中。
“你……你果然都知道了……”“不然呢？”我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林伟，机会我给你了。做不做，看你自己。”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压缩饼干，
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说完，我不再理他，
转身走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慢条斯理地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我没有看他们。但我能感觉到，两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一道是林伟的，
充满了挣扎、恐惧和怨毒。另一道，是毕妆萌的，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空气仿佛凝固了。
便利店里，只剩下我咀嚼饼干的微弱声响。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们的心上。
我很有耐心。我知道，林伟这种自私到骨子里的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亲妈可以牺牲，情人又算得了什么？果然，没过多久，我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是林伟站起来的声音。然后，是毕妆萌带着哭腔的哀求。
“阿伟……你……你不要听她的……她是个疯子……”“阿伟……我们在一起那么久，
你忘了你对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会爱我一辈子的……”“阿伟，求求你，不要……”哀求声，
变成了尖叫。“啊——！林伟！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没有回头。我只是继续吃我的饼干。
身后传来激烈的挣扎声，和毕妆萌绝望的哭喊。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只剩下林伟粗重的喘息声。我慢慢地，吃完最后一口饼干。然后，我站起来，转过身。
林伟站在那里，大声的喘息，眼睛里冒着凶恶。毕妆萌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她的脖子，是青紫的掐痕。他朝我走过来，脚步踉跄。
“苏晴……我……我照你说的做了……”他声音嘶哑，“现在……你可以给我食物了吧？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像一条等待主人奖赏的狗。我看着他这副模样，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我从背包里，拿出半包饼干，从里面拿出一块扔到他脚下。“是你的了。
”他愣住了。“什么意思？只有这么点怎么够吃？”“这么点？”我笑了，“你还嫌少？
”“你刚才明明说……”“我刚才说，你杀了她，我保证你活下去。”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纠正，“我给了你食物，足够你活下去了。至于能活多久，
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林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终于明白了。我从头到尾，
都在耍他。“苏晴！你这个贱人！你骗我！”他目眦欲裂，嘶吼着朝我扑过来。我早有防备，
侧身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他被我踹得倒退几步，撞在货架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举起手里的羊角锤，指着他。“林伟，别逼我动手。”我冷冷地说，
“看在你帮我处理掉一个麻烦的份上，我今天不杀你。但是，再有下次，我保证，
你的下场会比她还惨。”他捂着肚子，靠在货架上，又惊又怒地看着我，不敢再上前。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还有他脚下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忘了告诉你，刚才在巷子里，
我好像看到你妈变成丧尸了。”“她好像……正往这个方向来呢。
”林伟那张因为愤怒和背叛而扭曲的脸，在我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血色从他脸上褪去，比孟萌尸体的脸色还要惨白。“你……你说什么？
”他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没说话。
我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外面，巷子深处，传来一声低沉、非人的嘶吼。
那声音，像是被扯坏的风箱，又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哀鸣，在死寂的黄昏里，格外清晰。
林伟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认得那个方向。那是他不久前，亲手把他妈推进丧尸堆里的方向。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她已经被我……不可能的……”他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骗我！苏晴！
你又在骗我！”他突然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朝我吼叫，眼球布满血丝，
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可他的吼声，在下一秒，被另一声更近的嘶吼打断。
“嗬……嗬啊……”那声音，就在超市门口。林伟的表情，从癫狂的愤怒，
瞬间切换成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像个提线木偶，脖子僵硬地，一寸一寸，
转向超市那扇破裂的玻璃门。我没兴趣再跟他废话。好戏就要开场了，我得找个好位置。
我迅速扫视四周，目光锁定在左侧一排顶到天花板的巨大货架上。
那上面堆满了成箱的空纸箱，是绝佳的藏身处和制高点。我后退几步，助跑，
单手抓住货架的边缘，手臂发力，双腿一蹬，整个人猴子一样灵巧地爬了上去。
我的动作又快又轻，没有发出多余的响声。林伟还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动向。我伏在货架顶端，身体隐藏在纸箱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蜘蛛，
冷漠地俯瞰着我亲手布置的舞台。舞台中央，是我的前夫，林伟。他背对着我，面朝大门，
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脚边，躺着他的情人，孟萌。温热的血，还在往外冒，
在肮脏的地面上，汇成一滩黏腻的酱红色。真好。一家人，最要紧是齐齐整整。玻璃门被人，
或者说，被一个“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砰！”裂纹像蛛网一样，迅速蔓延。
林伟吓得一哆嗦，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透过玻璃的裂缝，我看到了那张脸。
一张我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又无比陌生的脸。那是我前婆婆，张桂芬。
她还穿着那件我给她买的紫色外套，只是上面沾满了黑褐色的血污和不明的秽物。
她那张总是刻薄、精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野兽般的饥饿。
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一只眼睛的眼球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
她正用她那只完好的、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超市里面。盯着她的儿子。盯着她儿子身上，
新鲜的血腥味。“嗬……嗬……”她伸出双手，开始疯狂地拍打、抓挠玻璃门。
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尖啸，听得人头皮发麻。“妈……”林伟的喉咙里，
挤出一声蚊子哼哼一样的呜咽。他居然还叫得出“妈”。我几乎要笑出声。我记得，
我流产那天，躺在冰冷的地上，血流了一地。我求他送我去医院。他是怎么说的？“苏晴，
你能不能别这么矫情？我妈就推了你一下，哪有那么严重？不就是流点血吗？
女人哪个不流血？”我记得，他妈张桂芬，就叉着腰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