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朱门血金陵城的春深似海，程家后花园的玉兰开得正盛，
层层叠叠的花朵如同缀在枝头的白玉，在暮色中散发着清雅的香气。程雪凝立在青石小径上，
手执狼毫，正对着满园春色描摹。她身着月白绣芙蓉旗袍，身段窈窕，肤光胜雪，眉目如画。
画笔轻移，一朵玉兰便在宣纸上绽放，竟比真花还要灵动几分。“小姐画得真好，
这玉兰仿佛要从纸上活过来似的。”丫鬟碧儿在一旁赞叹，眼中满是钦佩。雪凝浅笑，
眸光流转间带着十七年闺阁养出的温婉与灵气：“不过是消遣罢了。父亲说，
女儿家也该有些雅趣，免得成了只会绣花的木头美人。”她话音刚落，
老管家程福匆匆走进花园，神色凝重：“小姐，老爷请您马上去书房一趟。”雪凝放下画笔，
心中掠过一丝不安。父亲程颐之是江南第一盐商，平日里宠她如珠如宝，
从未用这般严肃的语气唤过她。书房内，程颐之负手立于窗前，眉宇间笼罩着愁云。“爹，
您找我？”雪凝轻声问道。程颐之转身，将一封信塞进她手中：“凝儿，
这是给苏州沈家的信。你与沈家公子的婚事已定，下月便要订婚。但这几日城中不太平，
赵家处处与我作对，我怕有变故。这封信你收好，若有万一，送去沈家，他们必会护你周全。
”雪凝怔住，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赵家为何要与咱们作对？
”“生意场上的恩怨，你不必知道太多。”程颐之爱怜地抚着女儿的秀发，“记住爹的话，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谁也没料到，灾祸会来得如此之快。三天后的夜晚，
程家府邸张灯结彩，宴请宾客。雪凝因染了风寒，早早歇下。夜半时分，
她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喊杀声、哭嚎声、瓷器碎裂声交织成一片地狱之曲。她惊慌起身，
只见窗外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染成血色。“碧儿，发生什么事了？”她颤声问道，
心口狂跳。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撞开，浑身是血的程福扑了进来：“小姐，快走！
赵家的人杀进来了！他们诬陷老爷通敌，要灭我程家满门啊！”雪凝僵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程福背后中刀，倒在血泊中。几个彪形大汉冲进房间，
领头的那个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程大小姐，赵爷有请。”刀疤脸狞笑着逼近，
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雪凝退至妆台前，手指触到一支金簪，
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咽喉。然而刀疤脸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死？没那么容易。
赵爷特意吩咐，要活的程家小姐。”就在这时，后院突然响起爆炸声，火势迅速蔓延。
趁着混乱，一个青衫身影从窗外闪入，手中木棍狠狠击向刀疤脸后脑。青衫身法极快，
眨眼间放倒了四五个闯进来的爪牙！“跟我走！”来人低喝，拉起她就跑。
雪凝在惊慌中被他拉着，穿过浓烟滚滚的走廊，
踏过她熟悉的庭院——那里已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包括她父母的。她只瞥了一眼，
便觉天旋地转，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他们从一道隐蔽的角门逃出，穿过几条小巷，
最终躲进一间破旧的柴房。“在下林清远，程小姐受惊了。”青年点亮油灯，
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我曾受过程老爷恩惠，今夜得知赵家阴谋，赶来已晚，只能救下小姐。
”雪凝怔怔地望着他，泪水终于滑落：“为何...为何要救我？
我本该与家人同死...”“程老爷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林清远轻声道，
目光温和而坚定，“活下去，才有复仇的一天。”天亮时分，雪凝在高烧中醒来。
林清远守在一旁，眼中布满血丝。他告诉她，赵家伪造证据，诬陷程颐之通敌，
现已掌控了整个金陵城。“他们会追杀我，你不怕受牵连吗？”雪凝虚弱地问，声音嘶哑。
“读书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林清远目光坚定，“程老爷于我有恩，我岂能见死不救？
”三个月后，程雪凝这个名门千金已“死”在那场大火中。而一个名叫凝烟的孤女，
随着穷书生林清远，北上前往他的家乡平江。临行前，雪凝偷偷回到已成废墟的程府，
在残垣断壁中找到了母亲从不离身的翡翠芙蓉坠——那是程家世代相传的信物。
她将坠子紧紧攥在手心，对着焦土轻声立誓：“爹，娘，凝儿必为程家洗雪冤屈。赵奎，
我定要你血债血偿！”二、荆钗记平江是一座傍水的小城，青石板路沿着河道蜿蜒，
白墙黛瓦，吴侬软语，与金陵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林清远家在一处窄巷深处，
小院只有三间瓦房，却整洁干净。林家二老早已过世，只剩一个妹妹秀儿，年方十四，
活泼可爱。“凝烟姐姐，你真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秀儿初见雪凝，眼睛亮晶晶的，
满是惊艳。凝烟微微一笑，心中涌起久违的暖意。这三个月来，她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痛，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暂时的安身之所。清远在私塾教书，收入微薄。凝烟便学着操持家务，
从最初连火都生不着，到如今已能熟练地洗衣做饭。她摘下首饰，
变卖了随身带的几件值钱物品，补贴家用。最艰难的是学习刺绣卖钱。
那双曾经抚琴作画的手，如今被针扎得满是伤痕。清远每每看见，眼中都满是心疼。
“让我教你读书识字吧，”一日，他提议道，“或许能暂忘烦忧。”夜深人烛下，
他教她《诗经》、《楚辞》，也教她史书政论。凝烟天资聪颖，一点即通，
有时甚至能提出独到见解，让清远惊叹不已。“凝烟，你若为男子，必是状元之才。
”他由衷赞叹。凝烟垂眸，掩去眼中的苦涩。若非家变，她本该是金陵城最耀眼的才女，
如今却只能隐姓埋名，苟且偷生。渐渐地，两颗心在清贫岁月中越靠越近。
清远的温文儒雅、坚韧担当，让凝烟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而凝烟的聪慧坚韧、温柔体贴，
也让清远深深倾心。一年后的春天，桃花盛开时，清远牵着凝烟的手，
走到小院中那株最大的桃树下。“凝烟，我知配不上你这样的千金小姐，
但...”他声音微颤，从袖中取出一枚简单的银戒指，“愿以此生，护你周全。
”凝烟眼中含泪，笑着伸出手：“不求同生，但求同心。”没有喧天的锣鼓，
没有满堂的宾客，只有秀儿和几位邻里作证。凝烟穿着自己缝制的红嫁衣，
发间别着一支桃枝，与清远在月下三拜成礼。她摘下翡翠芙蓉坠，
小心翼翼地藏在贴身香囊中——这是她与过去的唯一联系。婚后生活清贫却温馨。
清远继续在私塾教书，凝烟则开了个小小的绣坊。她将绘画的功底用在刺绣上，
绣出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很快在平江有了名气。一年后，她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桃夭，
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然而乱世不容静好。凝烟产下夭夭不久，战火蔓延至平江。
军队进城征兵，清远虽为教书先生亦不能免。临行那夜，他紧紧抱着凝烟：“等我回来。
”凝烟泪眼朦胧，将一枚护身符塞进他手中：“一定要平安归来。”谁料这一别，竟是永诀。
三个月后，战讯传来，清远所在的队伍遭遇伏击，无一生还。三、芙蓉剑十年光阴，
如黄浦江水般滔滔流逝。上海法租界的"百乐门"舞厅内，水晶吊灯将夜色切割成万千碎片，
洒在翩翩起舞的男男女女身上。留声机里周璇的《夜上海》婉转缠绵，
空气中香水与雪茄烟味交织，营造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浮华。"赵爷，再喝一杯嘛。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最豪华的包厢内传出，引得周遭宾客纷纷侧目。
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墨绿色暗纹旗袍的女子，旗袍上绣着精致的芙蓉图样，
开衩处若隐若现的玉腿引人遐思。她身段婀娜，肤光胜雪，眉眼如画，
一颦一笑间既有少女的纯真，又带着成熟女子的风情。最特别的是她那双杏眼，看似含笑，
眼底却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冷冽。这便是化名"白芙蓉"的凝烟，上海滩新近崛起的交际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