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这是我第四次参加这场考试。不是因为我屡败屡战，而是因为时间一直停留在此。
上午八点三十分，政治考试。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准考证、身份证、黑色中性笔、2B铅笔，
整齐地排列在桌角。监考老师A，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开始宣读考场纪律。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每个字都和前三次一模一样。监考老师B，一个微胖的短发女人，
在教室里缓缓踱步。她会在八点四十二分时，站定在第三排一个穿红色外套的女生旁边，
因为那个女生的笔掉到了地上。一切都像设定好的程序。我转动着手中的笔，目光越过走道，
落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徐晨。准考证上印着他的名字和一张过分好看的证件照。
他是这场无限循环的“题眼”。第一次循环结束时，我脑子里出现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循环开启。任务目标：阻止徐晨在此次考试中上岸。任务完成，循环结束。
我以为是幻觉。第二次，第三次，当同样的铃声，同样的试卷，
同样的人出现在同样的位置，我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诞的现实。我被困在了这场考试里。
唯一的钥匙，是让我旁边这个叫徐晨的家伙，考不上。这简直是个笑话。我观察过他三次。
他的答题卡永远是我见过最工整的。选择题部分，每个小方框都被均匀涂满，
没有一丝一毫的出格。他的论述题，字迹清晰，逻辑严密，卷面干净得令人发指。
他甚至连草稿纸都用得比别人有条理。这是一个完美的考生。而我，一个为了逃避工作，
二战考研的废物，要亲手毁掉这样一个人的前途。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被放大。我拿到试卷，上面的每一道题，每一个字，
我都烂熟于心。我甚至知道，第五道多选题的C选项，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印刷错误。
我看向徐晨。他接过试卷，平静地浏览着。阳光透过窗户，
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手很稳，那支价值不菲的钢笔握在指间，
像一件艺术品。他开始答题了。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均匀的沙沙声。
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我该怎么办？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能永远被困在这里。家里的猫还等着我回去喂，
亲戚们的催婚信息还在微信里闪烁，我宁可用键盘敲击声回应他们，
也不想在这里坐到地老天荒。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瓶矿泉水上。
02水瓶里还有大半瓶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形。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黏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只需要在监考老师不注意的时候，“不小心”把水瓶碰倒。
水会流向他的桌面，毁掉他的答题卡和试卷。这是一个意外。谁也怪不了我。我深吸一口气，
开始演练。监考老师A正低头看着手机，大概率是在处理学校工作群的消息。
监考老师B在教室后方，视线被一个高个子男生挡住了。就是现在。我的手伸向水瓶，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就在我的手肘即将碰到瓶身的那一刻。徐晨突然侧过头，
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但我的动作僵住了。
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可能。我的计划只有我自己知道。他转回头，继续答题，
仿佛刚刚那一眼只是无意识的动作。我的心跳却漏了一拍。节奏被打乱了。我重新寻找时机，
但监考老师的位置一直在变。不是A抬头，就是B转身。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拙劣的小偷，
在探头探脑地寻找下手机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手一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突然，徐晨的笔停了。他抬起手，捏了捏鼻梁。然后，
他拿起自己的水瓶，拧开，喝了一口水。他的动作很慢，很从容。放下水瓶时，
他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瓶身。水瓶倒了。清澈的液体迅速在桌面上蔓延开。
但不是朝我的方向。而是朝他自己的试卷。我愣住了。他……自己把水弄洒了？03“老师！
”徐晨举起了手。他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监考老师A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不好意思老师，我不小心把水弄洒了。”徐晨的语气带着一丝歉意，
但表情依旧平静。试卷和答题卡湿了一大片，字迹开始变得模糊。
“你这……”监考老师A皱起了眉，脸上满是无奈。他检查了一下答题卡的污损程度，
又和其他考务人员沟通了几分钟。最终，他拿来了一套备用试卷和答题卡。“给你换一套，
抓紧时间。”“谢谢老师。”徐晨接过新的试卷，没有丝毫抱怨，立刻开始重新填写。
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我看着他，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这是巧合吗？还是说，
他洞悉了我的计划，用这种方式化解了危机，顺便给了我一个警告？我不敢再往下想。
这场政治考试，我第一次没有答完。下午的英语考试，我心神不宁。我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我只是看着他。他依旧完美。完美的涂卡，完美的作文，完美的节奏。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我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审判。任务失败。循环重置。熟悉的电子音在脑中响起。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褪色。然后，一切重来。上午八点三十分，考研政治。我回到了起点。
这一次，我没有看那瓶水。物理破坏行不通。我需要更聪明的办法。
我拥有最大的信息优势：我知道全部的题目和答案。如果我能用一种方式，
让他相信一个错误的答案呢？比如，一道分值很高，又很容易出错的选择题。
我的目光落在试卷上，很快就找到了目标。那道关于“劳动力商品”的多选题。
正确答案是ACD，但B选项的迷惑性极强，即使是我，也是在第二次循环时才确定下来。
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着。这一次，我要用信息战胜他。
我将写着“B选项是陷阱”的纸团，准备在他思考那道题的时候，
精准地“掉”在他的桌子旁。只要他产生一丝怀疑，在错误的选项上浪费时间，
就可能打乱他全部的节奏。04我紧盯着徐晨的动作。他在做第四道多选题。下一题，
就是我的目标。我的指尖捏着那个小小的纸团，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他的笔尖在B选项上空悬停了片刻。就是现在。我假装伸懒腰，手一松，
纸团划出一道微小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他脚边。我的动作天衣无缝。连我自己都佩服。
徐晨没有立刻低头。他只是平静地，将B选项划掉了。然后，从容地选择了A，C，和D。
他根本没有看到那个纸团。我的心沉了下去。他甚至没有犹豫。我所有的算计，
在他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像个笑话。接下来的时间，我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提前写完了所有题目，剩下的时间都在发呆。我看着他有条不紊地答题，检查，
最后放下笔，静静等待考试结束。他就好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不会犯错，不受干扰。
我开始怀疑，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或许，我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场该死的考试。绝望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在接下来的几次循环里，我彻底摆烂了。有一次，我整场考试都在睡觉。有一次，
我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整部漫画。还有一次，我试图冲出考场。
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把我挡了回来，整个世界瞬间重置。我试过攻击监考老师，结果也是一样。
这个循环有它的规则。我不能离开考场，不能伤害NPC。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想办法让徐晨失败。我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苍蝇，看得见外面的世界，
却永远也飞不出去。我开始仔细回忆关于徐晨的一切细节。他的笔。
那是一支黑色的凌美恒星钢笔。不算顶级，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每一次循环，他都用这支笔。如果……这支笔出了问题呢？一个新计划在我脑中浮现。
这个计划更复杂，更需要耐心。我需要花费一次完整的循环，来观察他所有物品的摆放习惯，
他去卫生间的时机，以及监考老师的巡视路线。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循环里，
我开始了我的行动。机会在开考前的十分钟。
大部分考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去最后一次卫生间。徐晨也不例外。当他起身离开座位时，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假装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橡皮。我的身体挡住了过道里其他人的视线。
监考老师正在讲台前核对考生信息。就是现在。我的手像闪电一样伸向他的文具袋，
拿出那支钢笔，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支一模一样的，换了进去。那支假笔，
我提前堵住了出墨口。它写不出任何字。05我直起身，坐回座位。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成功了。我深呼吸，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徐晨回来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考试开始的铃声响起。
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我看着徐晨拧开笔盖，将笔尖落在答题卡上。然后，他停住了。
他皱了皱眉，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之外的表情。他用力划了一下，
纸上只留下一道干涩的划痕。写不出来。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他拧开笔杆，
检查墨囊。墨囊是满的。他对着笔尖吹了口气，又在草稿纸上试了试。还是不行。
他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凝重。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别的考生已经开始答题了，
教室里响起一片沙沙声。而他，还一个字都没写。我的心里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
天才又怎么样？没有了趁手的工具，还不是束手无策。
我几乎已经能听到循环结束的电子音了。就在这时，徐晨放下了那支笔。
他拉开文具袋的拉链，从里面……又拿出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凌美钢笔。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备用笔？他居然有备用笔？他拧开备用笔的笔盖，
流畅地在答题卡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考号。仿佛刚刚的意外，只是一个小插曲，
完全没有影响到他。我呆呆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精心策划的阴谋，
就这么轻易地被化解了。不。我不能放弃。物理破坏和工具干扰都失败了。
我只剩下最后一张牌。信息。我拥有的，关于这场考试的全部信息。
我不再试图用小纸团去误导他。我要用更直接，更震撼的方式。在下一次循环里，
我拿到试卷后，没有立刻答题。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我知道这场考试的所有答案。然后，我将草稿纸转向他，确保只有他能看到。
06徐晨正在审题。我的草稿纸进入他眼角余光的那一刻，他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我。他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审视。我迎着他的目光，
没有躲闪。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视。他看了一眼我桌上的空白试卷，
又看了一眼我草稿纸上的字。他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监考老师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我迅速将草稿纸翻了过去。徐晨收回了目光，但他没有立刻开始答题。他似乎在思考。
我赢得了他的注意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拿起笔，开始疯狂地在试卷上书写。
不到一个小时，我答完了所有的题目。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放下了笔。考场里很安静，我这突兀的停笔声，吸引了周围几个考生的注意，也包括徐晨。
他看着我，眼神更加复杂了。我再次拿起笔，在新的草稿纸上写字。这一次，
我写的不是挑衅，而是答案。政治论述题最后一题，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材料分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