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彻底冻结。
陆明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一片蔚蓝到不真实的海水。
他为了拉住那个被离岸流卷走的小男孩,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其推向浅水区,自己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拽向深海。
缺氧带来的灼烧感充斥着肺部,意识像断线的风筝,飘向未知的远方。
“这就……结束了吗?”
他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带着一丝不甘,以及一种奇异的解脱。
作为李察,他二十八岁的人生都在KPI、项目进度和无穷无尽的会议中高速运转,这次难得的休假,本是他逃离高压生活的喘息之机。
没想到,一口气没喘过来,首接喘到了异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粗糙而滚烫的触感贴在干裂的嘴唇上,略带腥味的温热液体缓缓流入喉咙。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吞咽。
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驱散了些许寒意,也唤回了他更多的意识。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和泥土混合搭成的低矮屋顶,几缕阳光从缝隙中透射进来,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能清晰地看到飞舞的尘埃。
他躺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件散发着淡淡霉味和阳光味道的粗布麻被。
“这是……哪里?”
他试图坐起身,却感觉浑身如同散架一般,酸软无力。
与此同时,大脑一阵剧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
一个同样名叫“陆明”的少年的记忆,与他原本的记忆疯狂地交织、融合。
玄荒界……东域……青云宗辖下……流云镇……父母双亡……采药为生……昨日上山采药,失足跌落山涧……大量的信息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你醒了?”
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陆明,或者说,融合了两个灵魂的新生陆明,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床边的木凳上,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还冒着些许热气。
刚才喂给他的,就是这碗里的东西。
“多……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陆明的声音沙哑干涩,他努力模仿着记忆中这个世界的语言和礼节,忍着头痛,想要起身行礼。
老者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让他无法抗拒。
“不必多礼,你伤势未愈,好生躺着。”
老者将陶碗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目光平和地打量着陆明。
“老夫姓林,是这青云宗的外门执事,负责看守这片药山。
昨日巡山时,发现你昏死在山涧里,便将你带了回来。
你小子,命可真大,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是筋骨挫伤,昏迷了一天一夜。”
青云宗?
外门执事?
药山?
这些词语与他脑海中那个“陆明”的记忆一一对应,让他迅速确认了自己的处境。
他穿越了。
从一个现代化的地球,穿越到了一个能够飞天遁地、长生久视的修真世界。
而他现在身份,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以采药为生的凡人少年。
巨大的信息落差和身份转变,让他一时间有些失神。
但长达八年的职场生涯,早己磨砺出他远超常人的心理素质和快速适应能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后怕。
“原来是林执事。
小子陆明,多谢林执事活命之恩!
若非执事,小子恐怕己曝尸山野。”
他的反应沉稳,言语清晰,完全不像一个刚经历大难、懵懂无知的少年。
林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常年与山下这些采药人打交道,多是些粗鄙惶恐之辈,这少年醒来后虽也惊慌,但眼神很快便恢复了清明,言谈举止更是透着一股与他年龄、身份不符的沉稳。
“举手之劳罢了。”
林老摆摆手,“你且好生休养几日。
这碗‘益气汤’虽只是最普通的药汤,但对恢复你的元气有好处。
待你好了,便自行下山去吧。”
说完,林老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陆明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下山?
回到那个漏风的茅屋,继续过着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野兽或疾病夺去生命的采药生活?
不!
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活的机会,还是在这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他绝不能重复原身那样卑微如尘的命运。
眼前这位看似落魄的老执事,或许就是他抓住这个世界的第一根稻草。
“林执事!”
陆明急忙开口,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颤抖,但这颤抖半真半假。
林老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陆明挣扎着,用尽全力,对着林老的方向,在床上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求林执事……收留小子!”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
“小子父母早亡,孑然一身,回到镇上亦是艰难求存。
小子愿拜入执事门下,为仆为役,端茶送水,照料起居,只求执事能给小子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给小子一个……看看这世界更大的机会!”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更是将他目前处境和唯一诉求表达得淋漓尽致。
他没有好高骛远地首接要求修仙,而是从一个最卑微的仆役做起,这符合他的身份,也降低了被拒绝的风险。
林老闻言,转过身,重新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少年。
看着他苍白但坚毅的脸庞,看着他清澈而充满渴望的眼神,久久没有说话。
茅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