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考场外的耻辱**七月的太阳毒辣如火,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柏油路面升起阵阵肉眼可见的热浪,空气仿佛都要被点燃,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息。
树上的知了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更给这炎热的午后平添了几分烦躁。考场外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的家长比考生还要多。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焦虑与期盼,
目光死死锁住那扇紧闭的锈红色铁门。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无人顾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扇即将开启的大门上。我紧握着透明的文件袋,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里面的准考证、2B铅笔、橡皮擦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如我这十八年来循规蹈矩的人生。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是因为刚刚结束的高考——那几张试卷已经成为过去;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慌,悬在心头,
挥之不去。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神不宁。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窃窃私语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指指点点的动作。当我看清骚动中心的景象时,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是我的母亲。她今天特意穿了件崭新的蓝底碎花衬衫,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了一个整齐的发髻。可此刻,她正以一个极其卑微的姿势,
双膝跪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对着刚从考场出来的监考老师不停磕头。阳光直射在她身上,
那件崭新的碎花衬衫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背上。"老师,求求您了!行行好!
我儿子就差这几分上本科...让他把小抄带进去吧,
就一张纸条..."她的声音凄厉而绝望,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拼命想要塞给老师。她的额头因为用力磕头已经泛红,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
但我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那位戴着眼镜的男老师面露难色,连连后退,
脸上写满了尴尬与无奈:"这位家长,请您起来!这是绝对不允许的!高考作弊是违法行为!
""哎哟,那不是张妍的妈妈吗?"隔壁楼王阿姨尖利的声音穿透人群,
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真够丢人的!大庭广众之下跪地求人作弊!
""为了儿子作弊当场下跪?张妍以后在学校还怎么抬头做人啊?
""听说她女儿成绩挺好的啊,怎么当妈的这么偏心?
真是想不明白..."周围的议论声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耳膜。我的脸颊滚烫,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睛死死盯着母亲跪地的背影,那抹刺眼的碎花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成为我心中永远的耻辱印记。我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
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好奇。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不是她的女儿,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永远都是为了张浩。我那个被宠坏了的弟弟。从小到大,只要是张浩想要的,
母亲都会想方设法满足他。而我,永远都是被要求"懂事"、"让着弟弟"的那一个。
老师最终甩手离去,母亲踉跄着站起身,机械地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
当她转身对上我的视线时,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和羞愧,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那种固执的强硬。
她没有走向我,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默默地退到人群边缘,
像个做错了事却不肯认错的孩子。我心里那点对大学生活的模糊憧憬,在这一刻,
"啪"地一声,碎了。碎得那么彻底,那么绝望。
**第二章 绝望的夜晚**成绩公布那晚,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窗外的月光苍白而冷漠,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电脑屏幕上,
张浩的分数明明白白地显示着——离本科线整整差了五十分。那个鲜红的数字像一把利刃,
刺穿了所有人的期待。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先是传来摔东西的巨响,接着是野兽般的低吼,
最后一切归于死寂。那种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不安。
母亲瘫坐在那张用了十几年的旧沙发里,眼神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
里面正在播放喧闹的综艺节目,嘉宾们夸张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父亲蹲在狭小的阳台上,
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掩不住那份沉重的无奈。我屏住呼吸,
想要悄悄溜回自己的小房间。我的成绩早几天就查过了,高出一本线一大截,
录取通知书正在路上。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事,此刻却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甚至像一种无声的讽刺。"妍妍。"母亲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
"你的通知书...邮局那边有消息了吗?什么时候能到?""就这几天了。"我小声回答,
心头掠过一丝不安。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预感再次袭来。她"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转回头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随口一提。后半夜,我被压抑的哭声惊醒。
是母亲。
本科都上不了...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啊...都是命啊..."父亲的叹息声从阳台传来,
一声接一声,沉重地敲打在寂静的夜里。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无奈和疲惫,
却唯独没有对我这个女儿的关心。我知道,这场痛哭之后,等待我的将是更大的风暴。
我把头埋进枕头里,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个家,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第三章 残酷的要求**第二天清晨,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母亲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一种疯狂的决绝。她早早地起床,
在厨房里忙碌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她把我和父亲叫到客厅。父亲低着头,
一言不发,手指不安地搓动着。"妍妍,"母亲的语气平静得令人害怕,
像是在讨论今天要买什么菜,"你去复读一年。"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妈,
你说什么?""把你的录取通知书让给张浩。"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是男孩,不能没有学历。上个好大学,将来找工作、找对象都容易。你是女孩,
终究是要嫁人的,学历高低不打紧。你成绩好,复读一年肯定能考得更好,
说不定还能上个重点大学呢。"她说这话时,脸上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欣慰表情,
好像为自己想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感到自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二年的寒窗苦读,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晚上,堆积如山的习题册,
换来的竟是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让给他"?"那是我的大学!是我辛辛苦苦考上的!
"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凭什么?凭什么要我让给他?
""我知道是你考上的!"母亲猛地指着我,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平静瞬间破碎,
"可你弟弟怎么办?他是男孩啊!我们老张家就他一个儿子!我们养你这么大,
让你为家里做点事都不行吗?你怎么这么自私!"自私?守护自己的未来叫做自私?
我多想反问,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张浩,考上一本的是他,她会要求他把通知书让给我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绝对不会把通知书让给他!想都别想!""砰"的一声,我摔门而入,
将母亲尖厉的哭骂和父亲无奈的叹息隔绝在门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泪水终于决堤。**第四章 冰冷的家**接下来的日子,家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冰冷的气息。母亲彻底不跟我说话了。吃饭时,她把碗筷摔得震天响,
只给父亲和张浩夹菜,盛饭,仿佛我根本不存在。我只好自己默默盛饭,
坐在餐桌最边缘的位置,食不知味。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明的,
否则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自然地忽视我的存在?她开始在各种场合指桑骂槐,
那些话语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我的心上。我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哗,
她就对着窗户叹气:"生女儿有什么用?养大了就是别人家的,心肠硬得很,一点都靠不住!
白养这么多年!"晚上看电视,看到兄弟姐妹反目的情节,她就会冷不丁说:"现在的人啊,
一点亲情都不讲,只顾自己,自私自利!这种人迟早要遭报应!"张浩整天躲在自己房间里,
偶尔碰面时眼神闪躲,嘴唇嚅动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总是低下头快步离开。
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愧疚,但更多的是懦弱——他既不敢反对母亲,也不敢面对我。
最让我心寒的是父亲的态度。他试图调解,说的话却让人更加绝望:"妍妍,
你妈也是急糊涂了...复读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你底子好..."心彻底沉到谷底。
原来在这个家里,我始终是孤军奋战。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而我,
永远都是那个可以被随时牺牲的外人。夜深人静时,我常常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痕迹,思考着自己的人生。难道我真的要这样妥协吗?
为了那个被宠坏的弟弟,放弃自己辛苦争取来的未来?不,我做不到。
**第五章 决裂**录取通知书送达的那天,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乌云低垂,
空气潮湿黏腻,一场暴雨即将来临。邮递员的喊声在楼下响起:"302,张妍!挂号信!
需要本人签收!"我和母亲同时冲出房门,在狭窄的楼道口展开了疯狂的抢夺。那一刻,
我们不像母女,更像是争夺猎物的野兽。"给我!那是我的通知书!"我急切地喊道,
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我先看看!我是你妈!我看一眼都不行吗?
"母亲死死攥着信封的一角,指甲几乎要嵌进牛皮纸里。我们不顾体面地拉扯着,
邮递员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邻居们听到动静,纷纷打开门探头张望。
信封在激烈的争夺中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刺啦!"信封从中间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里面那张承载着我梦想的纸张露出一角。那鲜红的校徽刺痛了我的眼睛。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们同时愣住,保持着抢夺的姿势,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撕裂的信封。母亲先反应过来,
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手,脸色煞白地转身,踉跄着冲上楼,连掉落在地上的拖鞋都顾不上捡。
我握着残破的信封,看着里面虽然皱了却依然完好的通知书,浑身发冷。
雨水开始噼里啪啦地落下,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但我却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湿。
那一刻,我知道,这个家,再也待不下去了。**第六章 离家**回到房间,反锁上门。
我靠在门板上,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还有母亲房间里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这一次,
她的哭声里少了往日的理直气壮,多了些计划落空后的气急败坏。我走到书桌前,
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那个胖乎乎的陶瓷小猪存钱罐——这是我十岁生日时,
远房表姐送的礼物。没有犹豫,我举起存钱罐,狠狠地砸向坚硬的水泥地面。"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房间里回荡。陶瓷碎片四溅,里面藏了多年的硬币和纸币散落一地。
我一枚一枚、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仔细地数了数。一共八百三十七块五毛。
这是我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压岁钱、早餐钱、偶尔做零工赚来的辛苦钱。
快速收拾行李: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身份证,
高中毕业证,还有那张虽然皱了却依然珍贵的录取通知书。我把它们仔细地叠好,
放进背包最内侧的隔层。其他的,那些堆积如山的课本,写满笔记的练习册,
曾经视若珍宝的学习资料...都带不走了。它们属于过去,属于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暮色降临时,雨渐渐小了。我背起行囊,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熟悉的家具摆设,
空气中残留的饭菜香味,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没有留恋,只有决绝。我轻轻打开门,
侧身闪出,再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走入陌生的街头,
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迷离的光影。行人匆匆,车流不息,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背着行囊、满脸决绝的女孩。茫然,却坚定。不能回头。
回头就是万丈深渊。**第七章 绝境求生**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了一夜,
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下了车。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有着明确的目的地。而我,站在出站口,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街景,
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孤立无援感袭来。我在车站附近找到一家最便宜的家庭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