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百块的入场券五百块。这个数字从手机屏幕里跳出来时，

我正把饭卡死死按在食堂的刷卡机上。“嘀”一声，脆响。余额：47.8元。

那声音像根针，扎在我耳膜上。也扎在我心里。群里，

班长顾莹莹的消息被一片“收到”、“班长万岁！”刷屏。为凝聚考前力量，

共筑青春回忆，本周六晚组织班级聚餐，地点：城西路“皇朝”私房菜馆。暂定人均500，

AA制，多退少补。收到请回复！五百块。我盯着那三个字，手指冰凉。

它等于我整整二十五天的食堂伙食费。等于我给表弟辅导二十个小时功课的报酬。

等于我妈在服装厂低头踩着缝纫机、手上缠满胶布、连续加班好几个日夜才能换来的辛苦钱。

可现在，它只是一张通往“集体”的入场券。一张，我买不起的入场券。“林晚，去吗？

” 室友张晓碰了碰我胳膊，她眼睛亮晶晶的，“听说‘皇朝’环境超好，菜品也绝！

”我猛地收回饭卡，指尖都在发颤。喉咙发紧，挤出一个笑：“可能……不去了吧。”“啊？

为什么呀！”张晓音量拔高，“这可是高中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不去多遗憾！

”周围几个同学看过来。目光像探照灯。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我……我周末可能要复习。”我低下头，盯着餐盘里那点可怜的炒青菜和米饭。

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借口。苍白无力。“哎呀，放松一个晚上嘛！

” 顾莹莹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很好闻。她亲昵地揽住我的肩，

声音甜得发腻，“林晚，知道你学习用功，但也不能脱离集体呀。大家都去，就缺你一个，

多不好。”她的话，像柔软的藤蔓，缠得我喘不过气。我僵硬地站着。肩头那块皮肤，

隔着衣服，都感觉滚烫。“我……”我张了张嘴。钱。那个字卡在喉咙里，又沉又涩。

她看着我，忽然恍然大悟般，凑近我耳朵，用那种“体贴”的，

却足以让旁边人都隐约听到的音量说：“哦——是不是钱不太方便？”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火烧火燎。周围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好奇的，探究的，

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我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点刺痛，

让我勉强维持着清醒。“没关系啦！”顾莹莹拍拍我，语气轻快，“可以先借给你呀！

以后再说嘛！”施舍。这两个字像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我的自尊，被她在光天化日下，

剥得***。周六晚上，我还是去了。穿着我最干净，但也最旧的那件T恤和牛仔裤。

站在“皇朝”那金碧辉煌的门口，我看着里面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脚下像灌了铅。格格不入。

这四个字，写满我全身。包厢里，喧嚣震天。同学们穿着光鲜，笑容灿烂。

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凉菜，餐具闪着冰冷的银光。我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尽量降低存在感。

顾莹莹像个公主，被众人簇拥着，安排座位，点菜。她每报一个菜名，我的心就抽紧一下。

龙虾，象拔蚌，鲍鱼……这些名字，离我的生活太遥远了。“好啦！菜齐了！大家开动吧！

吃完我们算账AA！”顾莹莹举起果汁，满面春风。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我拿着筷子，

却不知该伸向哪里。每一口食物咽下去，都像在吞石头。终于，熬到尾声。顾莹莹拿出手机，

开始结算：“一共消费一万二，我们24个人，刚好人均500哈！

没带现金的可以转账给我！”她开始挨个收钱。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像擂鼓。

她站到了我面前。笑容依旧完美：“林晚，你的500。”全桌的目光，再一次，

无声地汇聚过来。包厢里的音乐，此刻显得格外刺耳。我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抬起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对、对不起……我，

我就不参与A了吧。”一瞬间。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音乐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所有声音消失了。所有动作凝固了。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咚！

咚！咚！顾莹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像一张完美面具，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她旁边，

她的闺蜜李莉嗤笑一声，不大不小，刚好全场听见：“呵，早知道这样，来干嘛来了？

”这句话，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涟漪。周围的视线，从好奇，变成了审视，不解，

甚至……鄙夷。那些目光，有形有质，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我的脸，

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血液倒流，冲得我头晕目眩。顾莹莹很快恢复了镇定。她看着我，

眉头微蹙，那种“为你着想”的表情又回来了。“林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责备，

“你这样……不太好吧？”“大家都A了，就你一个人特殊。”“出来聚餐，不A怎么行呢？

这不合规矩啊。”每一句话，都像一把软刀子。我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

看着周围那些模糊而冷漠的脸。委屈。愤怒。羞耻。无数种情绪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喷涌，

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我说了！

我不A！”声音冲出喉咙，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尖锐和颤抖。“你们的饭，我一共没吃几口！

这五百块，我不出！”吼完这一句，我再也无法忍受这里令人窒息的空气。我转身，

一把拉开门，冲了出去。像逃离一个可怕的噩梦。身后，隐约传来顾莹莹清晰又无奈的声音，

飘进我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唉，算了算了，我们A我们的。”“差她一个……也没多少。

”走廊华丽的地毯吞没了我的脚步声。我拼命地跑，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滚烫地淌了满脸。

五百块。买不起一场聚餐。却足以，买断我在这个集体里，最后的尊严。

第二章：冷暴力与饭卡的重量我冲回宿舍。砰！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仿佛外面有洪水猛兽。

心脏还在狂跳。手脚冰凉。走廊里似乎还回荡着顾莹莹那句话——“差她一个……也没多少。

”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千疮百孔。宿舍里空无一人。她们应该还在“皇朝”，

享受着那场我用尊严换来的、与我无关的盛宴。我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

眼泪终于毫无顾忌地汹涌而出。不是啜泣，是无声的，近乎窒息的奔流。委屈像潮水，

一遍遍冲刷着我。为什么？我只是想守住那五百块，守住我那点可怜的自尊。怎么就错了？

第二天。周日。我把自己埋在图书馆的角落里。书本摊开，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

耳边似乎总萦绕着包厢里的喧嚣，和那句冰冷的“不合规矩”。下午，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宿舍。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张晓兴奋的声音：“……那个龙虾刺身绝了！还有那个汤，鲜得我舌头都快掉啦！

”“是吧是吧！莹莹姐最会挑地方了！”另一个室友王悦附和。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瞬间。空气凝固了。张晓和王悦脸上的笑容僵住。她们看了我一眼，眼神闪烁，

然后迅速移开。热烈的交谈，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种令人尴尬的沉默。我低着头，

默默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放下书包。动作缓慢而僵硬。我能感觉到她们的视线，

若有若无地扫过我后背。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刺。张晓清了清嗓子，试图重新找个话题，

声音却干巴巴的：“那个……悦悦，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做出来没？”“啊？哦……做了，

好像选C……”话题生硬地转到了学习上。但之前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已经消失殆尽。

我成了那个打破气氛的人。那个不合时宜的存在。我紧紧咬着下唇。从抽屉里拿出饭卡。

塑料卡片，此刻沉甸甸的。它不仅仅是一张卡。它是我的生活。我的窘迫。我的原罪。周一。

课间。我起身，想去接水。走到教室后排，顾莹莹和几个女生正围在一起，

分享着一盒包装精美的进口饼干。“来来，尝尝，我爸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顾莹莹声音清脆。我路过时。她们的笑声顿了一下。顾莹莹拿起饼干盒，自然地，顺滑地，

绕开了我，递给了她旁边的女生。那个动作。那么随意。那么精准。仿佛我是一团空气。

我的手微微发抖。握紧了空空的水杯。转身。走向饮水机。身后，她们的笑声再次响起。

比刚才更大声。更刺耳。食堂。午餐高峰。我端着打好的饭菜——一份米饭，一个炒青菜。

目光在喧闹的人群中搜寻。看到了张晓和王悦，她们和顾莹莹那几个女生坐在一起。

桌上摆得满满的。我脚步迟疑了。过去？还是不过去？过去，

我能想象到那种瞬间冷却的气氛。不过去，显得我更孤僻，更怪异。最终，我转身。

选择了一个最角落的，独自一人的位置。背对着她们。低下头。默默地，一口一口，

吃着那点可怜的饭菜。食不知味。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到她们那边传来的零星笑语。

“……那家KTV环境超棒，我们毕业旅行可以去那里夜场！”“好啊好啊！班长安排！

”毕业旅行……这四个字，像块石头，砸进我心里。下午。物理课。小组讨论。

老师话音一落，同学们迅速移动桌椅，哗啦啦地组成一个个小圈子。我站起身。

有些无措地看向平时常在一起的组员。他们避开了我的目光。几个人飞快地凑到了一起，

座位刚刚好。没有我的位置。我孤立地站在过道中间。像一颗被遗忘的棋子。

教室里人声嘈杂。唯独我身边，是一片真空地带。脸上***辣的。我死死捏着课本边缘。

指节泛白。就在这时。旁边小组，有人轻轻敲了敲我的桌面。我愕然抬头。是周浩。

他坐在他自己的座位上，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物理书上，声音平静，

低沉：“我们组差一个人。要不过来一起？”他那一组，另外两个男生也看向我，

眼神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像在海上漂浮许久，终于抓到一块浮木。我喉咙发紧。

鼻子一酸。几乎是用尽力气，才压下那股翻涌的情绪。我搬起椅子，默默地，

加入了他的小组。整个讨论过程，周浩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会在别人发言时，

不经意地将参考书往我这边推一点。会在轮到我说看法时，认真地看着我，安静地听。

没有同情。没有探究。只有一种平等的，尊重的安静。这种安静，像一道薄薄的屏障，

暂时将那些无形的冷箭隔绝在外。让我得以喘息。晚自习结束。我收拾书包，动作缓慢。

周浩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任何交流。但在他经过的瞬间，我的笔袋旁，

多了一支黑色的中性笔。是我常用的那个牌子。我愣住。抬头看他。他已经走出了教室后门，

背影挺拔，沉默。我拿起那支笔。握在手里。笔身还残留着一点他掌心的温度。很轻。

却很有分量。压在我心头这些天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一丝，

几乎察觉不到的暖意。但这暖意，很快就被新的消息击碎。手机屏幕亮起。班级群里，

顾莹莹@了全体成员。一条新的，带着耀眼图片和兴奋表情的通知，跳了出来：重磅消息！

为纪念我们永不褪色的青春，毕业旅行计划正式启动！目的地：阳光沙滩海滨之城！

初步预算：人均3000+！让我们奔赴山海，不负韶华！下面，是更疯狂的刷屏。“哇！

！班长牛逼！！”“太期待了！！”“冲鸭！！”我看着那行字。“人均3000+”。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刚刚裂开一道缝的心上。砸得我，眼前发黑。

冰冷的窒息感，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比上一次，更甚。

第三章：AA制的绞索人均3000+这五个字，像一道催命符。钉在群里，也钉在我心上。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照着我惨白的脸。群里还在疯狂刷屏。表情包。欢呼。憧憬。

每一个符号，都像针，扎着我的眼睛。三千块。对我家来说，是天文数字。

是我妈起早贪黑、弯腰弓背两个月的工资。

是我爸在工地扛水泥、肩膀磨破一层又一层皮才能攒下的血汗钱。现在，

它只是一场“青春回忆”的标价。一场，我不配拥有的回忆。第二天。 课间。

顾莹莹站上了讲台。脸上挂着惯有的，自信的微笑。“同学们！毕业旅行的具体方案出来啦！

”她声音清脆悦耳，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为了锁定优惠，需要尽快预付定金！每个人，

先交一千五！”一千五！我猛地低下头。手指死死抠住课本边缘。指甲泛白。

教室里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有人兴奋，也有人面露难色。我偷偷抬眼，

看向那几个和我一样，来自普通家庭的同学。他们低着头。嘴唇紧抿。眼神闪烁。和我一样。

在挣扎。“大家抓紧时间哦！”顾莹莹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酒店和车票不等人！今天放学之前，务必把钱转给我！”务必。两个字。像铁索。

勒住了我的脖子。接下来的一整天。我的手机，疯了。班级群。私聊小群。甚至，

还有几个平时并不算熟的同学，单独发来的消息。内容，高度一致。林晚，

旅行定金交了吗？班长在催了，就差我们几个了。一起转过去吧，别拖大家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