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学即撞鬼九月的暑气裹着潮湿的风,黏在林夏的后颈上。她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
轮子在青石板路上磕出“咕噜咕噜”的响,在爬满青藤的老校门前站了足足三分钟。
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被汗水浸得边角发皱,“南河师范大学”六个烫金大字被晒得发烫,
下方一行小字却透着凉意:新生暂居西校区三号宿舍楼。 西校区像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红砖楼墙皮斑驳,藤蔓顺着窗棂爬进走廊,连路灯杆都裹着厚厚的锈迹,
傍晚亮灯时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三号宿舍楼孤零零立在校区西北角,四栋楼连在一起,
拼成个诡异的“回”字形,中间天井里的杂草齐腰深,风卷着草叶掠过,
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哭。宿管阿姨坐在传达室门口的藤椅上,
手里攥着串发黑的佛珠,枯瘦的手指递钥匙时,
指甲在林夏手腕上轻轻划了下——那触感像冰锥,瞬间穿透短袖:“404的,最后一间。
记住,晚上十一点锁楼门,别晚归,也别随便开天井的铁门,那锁锈了三年,开了会招东西。
”404宿舍在四楼西侧,窗户正对着天井。推开门的瞬间,
一股混着霉味、消毒水和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林夏咳了两声。
四张上下铺铁架床靠墙角摆着,床架上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锈红的铁。
靠窗的书桌桌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字迹,有“考研必过”的涂鸦,也有“我好怕”的潦草字迹,
最显眼的是一行暗红色划痕,像用指甲蘸着血刻的:“镜子里有人”,
末尾还带着个扭曲的感叹号。 “新室友?”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靠窗的下铺传来。
女生扎着高马尾,发尾沾着点碎发,正对着面巴掌大的镜子涂口红,
镜子边框是磨损的黄铜色,边缘坑坑洼洼,反射出的光带着点诡异的暗黄,
把她的脸照得发青。她指了指对面靠门的床铺,口红在嘴角勾出个鲜艳的弧度:“我叫苏晴,
这俩铺是李薇和张雅的,她们去超市买脸盆了。你睡这铺吧——上学期住这儿的学姐走后,
没人敢睡。” 林夏刚把行李箱放在床底,“哐当”一声,书桌最底层的抽屉突然自己弹开,
露出里面泛黄的旧试卷。一个巴掌大的木盒从试卷堆里滚出来,落在地上时盒盖摔开,
半块碎裂的镜子滑了出来——镜面蒙着层灰,边缘还沾着褐色的污渍,硬邦邦的,
像干涸的血痂。苏晴瞥见镜子,手里的口红“啪嗒”掉在床单上,
在米白色布料上划出道长长的红痕,像道血印:“这东西怎么还在?上学期住这铺的学姐,
就是对着这镜子割腕的,当时血渗进镜子缝里,擦了半天才擦掉。”夜幕降临时,
另外两个室友回来了。李薇抱着个半人高的毛绒熊,熊脸洗得发白,一只眼睛的纽扣掉了,
露出里面的棉絮;她进门时总往角落瞟,眼神躲躲闪闪,像怕被什么东西跟着。
张雅戴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手里攥着本封皮泛黄的《风水学入门》,
刚进门就皱起眉头,手指在空气中虚划:“这宿舍不对劲,回字形楼本身就是‘困阴局’,
咱们还在西北角——风水里的‘鬼门位’,正好对着锅炉房和澡堂的连线,一火一水对冲,
是典型的‘水火困魂’。你看这窗户,正对着天井的老槐树,树底下的土是黑的,
以前是乱葬岗,解放后才填了土种的树。”熄灯后的宿舍格外静,
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远处锅炉房“轰隆轰隆”的轰鸣。林夏躺在床上,
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后颈,她翻了个身,脸对着墙壁,却听见细碎的“咔嚓”声,
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她猛地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看见对面书桌前立着个模糊的人影——长发垂到腰间,发梢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
正弯腰对着那半块碎镜子发呆,肩膀还轻轻抖着,像在哭。 “谁?”林夏猛地坐起来,
声音发颤。 人影“唰”地消失了,连带着那阵“咔嚓”声也没了。苏晴被吵醒,
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怎么了?你也听见了?这几天总这样,
后半夜会有翻东西的声,我以为是老鼠,可昨天我看见抽屉自己开了条缝。
” 张雅摸出手机,点亮屏幕,冷光映出她苍白的脸。她推了推眼镜,
视线落在那面碎镜子上:“这镜子有问题。老辈说,自杀者用过的镜子会吸魂,
尤其是碎了的,镜面裂缝会藏‘残念’。”她翻开手里的书,指尖点在一行黑体字上,
“书上说,‘水火困局’的地方气流对冲,会形成看不见的气压锁,
能困住亡者的残余磁场——也就是咱们说的魂魄,让它们离不开这地方。
” 林夏的心沉到了底,她想起宿管阿姨的警告,还有书桌上的红痕。这时,
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痒意,她抬手一看,
一道淡红色的痕正顺着宿管阿姨刚才划过的地方慢慢浮现,像被细线勒过,
颜色还在一点点变深。2 镜中倒影第二天一早,林夏醒来时,手腕上的红痕已经消失了,
只留下点浅浅的印,像被蚊子叮过。可宿舍里的怪事,却像受潮的霉菌,悄悄蔓延开来。
苏晴早上化妆时,刚把口红涂在唇上,突然“啊”地尖叫一声,镜子“啪”地掉在桌上。
她指着镜面,手指抖得厉害:“里面的我在笑!嘴角咧到耳根,可我根本没笑!
”林夏凑过去看,镜面蒙着层水汽,隐约能看见苏晴的倒影,可仔细一看,
倒影的眼睛是空洞的,嘴角确实勾着个诡异的弧度,和苏晴惊恐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李薇整理床铺时,突然发现毛绒熊的肚子被划开了道口子,里面的棉絮掉了一地,
混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发丝硬邦邦的,像在水里泡过很久,还带着点土腥味,
绝不是她们三个的。她蹲在地上捡棉絮,眼泪突然掉下来:“这熊是我妈妈织的,
昨天晚上我还抱着睡,怎么会破……” 张雅把《风水学入门》摊在书桌上,
旁边摆着张画满符号的纸,她用铅笔在纸上画着宿舍的布局:“这宿舍以前肯定死过人,
而且死得冤,魂魄被困住了。那面碎镜子是‘媒介’,它在找替身——只要有人被镜子缠上,
红痕就会越来越深,最后替它留在这儿。”她从包里掏出个红布包,打开是四枚乾隆通宝,
铜钱边缘磨得光滑,带着点温意:“这是我奶奶给的,压在床脚能挡煞。但能不能管用,
得看今晚。” 夜里,林夏被一阵冰凉的触感弄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搭在床沿,
而床底下,一只苍白的手正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手指纤细,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垢,
指尖碰到皮肤时,像冰碴子扎进肉里。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
只能发出“嗬嗬”的声,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手腕上的红痕再次浮现,
比上次深了一倍,像条浸了血的红绳,紧紧勒在皮肤上。“叮铃——”手机闹钟突然响了,
尖锐的铃声划破寂静。是李薇定的凌晨三点的闹钟,说要起来背单词。那只手像被烫到一样,
“唰”地缩回床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林夏大口喘着气,冷汗把睡衣浸湿,
她掀开床单往下看,床板底下只有一层厚厚的灰,灰里却印着个清晰的手印——五指张开,
指节处带着淡淡的淤青,和刚才看见的手一模一样。“你也醒了?”张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她的手机亮着,屏幕光映出她紧绷的脸,“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影从门口飘过去,没有脚,
头发拖在地上,还带着股土腥味。” 苏晴也坐了起来,抱着膝盖缩在床头,
声音发颤:“我的镜子……刚才我听见镜子‘咔嗒’响,睁眼一看,里面的人冲我眨眼睛了!
她还指着你的床铺,嘴动了动,好像在说‘该你了’。” 就在这时,
书桌抽屉“哐当”一声自己弹开了。那半块碎镜子不知何时拼在了一起,镜面光滑得像新的,
映出她们四张惊恐的脸。突然,镜中的倒影动了——林夏看见镜里的自己嘴角慢慢上扬,
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连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可现实中的她,连嘴角都在发抖。更可怕的是,
镜中倒影的身后,站着个穿白衣服的女生,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正慢慢伸出手,
苍白的手指搭在镜中林夏的肩膀上。 “快把镜子扣住!”张雅大喊着扑过去,
抓起桌上的毛巾,死死捂住镜面。毛巾刚碰到镜子,宿舍里的灯突然“闪”了两下,
然后彻底灭了。天井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尖锐得像玻璃被划破,贴着窗玻璃飘进来,
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第二天,四人攥着皱巴巴的纸巾,一起去找宿管阿姨。
老太太坐在藤椅上,佛珠转得飞快,听完她们的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却很快被掩饰过去,她摆摆手,声音沙哑:“别瞎说,上学期404是住过个女生,叫陈瑶,
期末没考好,想不开在宿舍割腕了。学校都用消毒水擦了三遍,哪来的鬼?再闹事,
就给你们换宿舍,换到一楼靠近传达室的地方。”从宿管室出来,
走廊墙上的照片墙吸引了张雅的目光。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最角落的一张照片:“你们看,
陈瑶。”照片里的女生穿着蓝白校服,扎着马尾,手里举着个黄铜边框的小镜子,
笑容灿烂;照片下方的日期是三年前,旁边还写着“美术系优秀学生”。 “不对,
”李薇突然抓住苏晴的胳膊,声音发颤,“我昨天在教务处看住宿登记,
上学期住404的学姐叫林玥,不是陈瑶。而且……林玥的登记照,
跟镜子里的人影长得一模一样,连马尾的高度都一样。
”3 失踪的学姐林夏四人坐在宿舍的书桌前,把查到的线索写在纸上,
用红笔圈出“陈瑶”“林玥”“镜子”三个词。苏晴把镜子扣在桌上,
用毛巾盖了两层:“必须找到林玥,她肯定知道什么。
” 她们找到上学期住在403的学姐,对方一听到“林玥”的名字,
手里的奶茶杯“哐当”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学姐脸色惨白,
抓着林夏的胳膊:“别问我,她疯了。去年十二月的一个晚上,
我听见404传来‘哐哐’的撞门声,接着就是林玥的尖叫:‘镜子里有人要抓我!
’我刚想敲门,就看见她冲出来,头发乱得像疯婆子,光着脚往天井跑,再也没回来。
学校调了监控,只拍到她推开天井的铁门,进去后就没影了——那片杂草太高,
监控照不到里面。” “天井!”张雅突然拍了下桌子,“宿管阿姨说别开天井的门,
说不定林玥的人,或者她的东西,就在里面。” 当天晚上,四人等到十一点半,
听见宿管阿姨的房门“吱呀”关上,才蹑手蹑脚地溜出宿舍。天井的铁门在宿舍楼西侧,
锁上锈迹斑斑,却没锁死,轻轻一推就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楚。
里面的杂草比想象中还高,没过胸口,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得刺骨。
老槐树的枝桠扭曲着伸向天空,像无数只干枯的手,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其中一个影子缩在树底下,像个人蜷缩着,一动不动。
“谁在那儿?”苏晴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得发飘。 影子没动。
林夏捡起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扔过去——石头砸在地上,发出“噗”的闷响,
像是砸在了软东西上。四人互相拽着衣角,踩着杂草往前走,走近了才看清,
树底下是个破旧的行李箱,天蓝色的布料被扯得破烂,上面还挂着个塑料牌,
写着“林玥”两个字,是她的学生证。箱子的锁被撬开了,
里面散落着几件冬天的衣服、一本笔记本,还有支没墨的钢笔。 林夏捡起笔记本,
封面是粉色的,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翻开第一页,是林玥的字迹,娟秀工整,
可越往后越潦草,最后几页的字歪歪扭扭,像是用颤抖的手写的:“12月10日,
今天镜子突然自己转了个方向,对着我的床。晚上我看见镜子里有个女生,穿白衣服,
她说她叫陈瑶,三年前死在这宿舍,她要找替身,不然永远离不开。”“12月12日,
我的手腕上出现了红痕,越来越紧,像有人用绳子勒我。宿管阿姨给了我个银镯子,
说能辟邪,可镯子越戴越凉,晚上会贴着皮肤发抖。”“12月15日,
陈瑶说要带我去‘好地方’,就在天井的槐树下,说只要对着镜子许愿,就能解脱红痕的疼。
可我昨晚梦见槐树下有个坑,里面埋着东西。”“12月16日,镜子里的她伸出手了,
我看见她的手腕上,也有跟我一样的红痕,她的指甲缝里,
有跟天井里一样的黑泥……”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边角卷了起来。照片里,
林玥和宿管阿姨站在槐树下,两人都戴着同款的银镯子,镯子上镶嵌着几颗深色的石头,
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张雅接过照片,用手机灯照着仔细看,
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石头,是骨头——人的脚后跟骨,你看这弧度,
还有上面的小孔,是被磨过的。宿管阿姨绝对有问题!”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杂草被踩得倒向两边。四人回头一看,宿管阿姨站在铁门门口,
手里攥着把生锈的菜刀,刀身上还沾着点泥土;月光照在她脸上,皱纹里的阴影像沟壑,
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谁让你们来这儿的?陈瑶找了三年替身,林玥跑不了,
你们也跑不了!” “跑!”张雅大喊一声,四人转身就往宿舍跑。李薇的毛绒熊掉在地上,
被阿姨一把踩住,棉絮混着黑长发飞溅出来。跑回宿舍后,林夏“哐当”一声锁上门,
还抵上了书桌,四人靠在门后大口喘气,心脏“咚咚”地跳,像要撞碎肋骨。
林夏突然觉得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红痕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像条细细的锁链,
紧紧勒在皮肤上,还在一点点收紧,疼得她直冒冷汗。“快用铜钱擦红痕!
”张雅抓起床脚的铜钱,一把攥在手里,在林夏的手腕上用力摩擦。铜钱碰到红痕的瞬间,
发出“滋啦”的声响,像热油滴在冰上,还冒出淡淡的白烟。林夏的疼痛感减轻了些,
可铜钱却变得滚烫,表面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像有人用墨在上面画了道符。
苏晴突然指着书桌,声音尖得像被掐住脖子:“镜子!镜子自己打开了!
” 盖在镜子上的毛巾掉在地上,那面碎镜子不知何时又拼在了一起,
镜面亮得能照出天花板的裂纹。镜中,陈瑶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穿着白衬衫,
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渗出血迹,正一点点往下滴,落在镜面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
她对着林夏伸出手,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容,像是在邀请她过去。 “她在叫你过去。
”李薇抱着头蹲在地上,声音颤抖,“我听见了,她在我耳朵里说‘来陪我’,
声音凉飕飕的。” 林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却停不下来。
她能看见陈瑶的脸——苍白得像纸,眼睛是空洞的黑,正死死盯着她的手腕。
眼看就要碰到镜面,张雅突然抓起桌上的《风水学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