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玻璃心房急诊室的自动门向两侧滑开时，消毒水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突然变得浓烈。
沈念晚捏紧温热的马克杯，指节泛起青白色。
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她涂着豆沙色甲油的手指蜿蜒而下，在金属台面敲出细碎的声响。
她看着陆沉舟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银色婚戒，无名指根部的戒痕像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三年来每个失眠的夜晚，这枚戒指都在她枕边发烫，金属的凉意渗进梦境，
总让她在惊醒时摸到空荡荡的床沿。"患者是建筑工地脚手架坠落。
"护士长递过病历夹的声音带着疲惫，"多发骨折，
肋骨断了两根......"玻璃幕墙外的夕阳将陆沉舟的身影拉得很长，
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修长的手指正在病历本上快速记录，
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远处监护仪的滴答声重叠成诡异的韵律。
沈念晚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
那里还残留着婚礼当天戴错戒指的勒痕——那天的晨光同样刺眼，
她穿着鱼尾婚纱踩进旋转楼梯时，水晶鞋跟卡在了第三级台阶的装饰花纹里。"念晚？
"她触电般后退半步，马克杯在金属台面磕出清脆的声响。陆沉舟转身的瞬间，
她看见他领口内侧沾着半片咖啡渍，像极了分手那晚打翻在真丝衬衫上的拿铁。
那天他在公司楼下咖啡厅等了她三个小时，最后只留下一句"我父母要移民加拿大"，
玻璃窗倒映着他收拾行李箱的侧影，拉杆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是你第三次弄脏我的咖啡。"他的声音比预想中冷冽。
沈念晚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按在他胸前的手术标识上，
淡蓝色的钢笔字在皮肤下游走："陆沉舟，主治医师，心外科。
"诊室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护士推着转运床冲进来："陆医生！车祸伤员需要紧急开胸！
"沈念晚望着他疾步离开的背影，终于看清白大褂左胸别着的工牌。
照片里的男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右下角印着"2019届优秀毕业生"的字样，
墨迹被时光晕染成淡淡的蓝。她摸出手机翻开相册，
最新添加的照片是今早在急诊室门口拍的——陆沉舟蹲在地上捡拾洒落的咖啡杯碎片，
阳光穿透他白大褂的衣摆，在瓷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个画面让她想起新婚之夜，
他在洗手间弯腰系领带的侧影，那时她说要给他买三百条同款领带，
他却笑着把领带夹别在她发间。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显示18:47，
距离陆沉舟下台还有三小时。沈念晚将马克杯放在候诊椅上，金属椅背映出她泛红的眼眶。
她突然注意到椅背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纸，背面用钢笔画着两个依偎的人形，
旁边写着"手术室外的长椅永远为你留着位置"。这张纸条的边角有些卷曲，
仿佛被无数次抚摸过。"叮——"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是珠宝工作室同事发来的消息："沈总监，
张董让我问您是否考虑参加今晚的慈善拍卖会。
"她盯着对话框上方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拇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未按下去。
窗外忽然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尖锐的鸣叫撕扯着空气，她下意识望向急诊室方向，
正撞见陆沉舟从更衣室走出来。他换下染血的外套，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色丝绒盒子。
沈念晚的呼吸突然停滞——那是她去年设计的婚戒礼盒，孔雀蓝丝绒上绣着并蒂莲，
本该随着他们的离婚协议一起被扔进垃圾桶。陆沉舟的手指在盒盖上停顿了片刻，
最终转身走向停车场，金属长椅在他的脚步声中发出轻微的呻吟。沈念晚快步冲到窗前，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指尖无意识抚过外套口袋里的旧物：那是七天前她在城南古董店找到的戒指。
铜质戒圈内侧刻着"L&N 2019"，当她用绒布擦拭时，
发现内壁有道细微的刻痕——那是婚礼当天匆忙戴错戒指留下的勒痕。
店主说这对戒指曾属于某位外科医生的新娘，后来被人在急诊室捡到。此刻她终于明白，
为什么每次在急诊室闻到消毒水味，胸口就会隐隐作痛。更衣室的储物柜突然发出响动，
沈念晚转头看见林若曦捧着咖啡杯站在门口。
这个麻醉科护士胸牌上的名字在她脑海中盘旋了三个月，
自从陆沉舟开始频繁"借用"她值班室的下午茶时间。"听说陆医生要值夜班？
"林若曦递过杯子时，指甲上涂着豆沙色的甲油，和沈念晚今早画的一样，
"我多带了杯焦糖玛奇朵，他好像不太喜欢苦的。"沈念晚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发抖，
奶白色液体表面倒映着林若曦颈间的珍珠项链。那是去年她亲手设计的款式，
本该作为结婚礼物藏在婚纱头纱里，却在民政局门口被陆沉舟扯断。
此刻那条项链正贴在林若曦锁骨处，随着呼吸起伏泛着温润的光泽。"谢谢。
"她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余光瞥见墙上的电子钟跳至19:00。
陆沉舟的值班室还亮着灯，窗帘缝隙透出暖黄色的光晕。她突然想起结婚周年那天，
他在实验室给她煮泡面，蒸汽模糊了防护眼镜，白大褂上沾满面粉的样子。
那时他说等疫情结束就补拍婚纱照，结果第二天就收到移民局的文件。
储物柜突然发出更大的响动，林若曦的手机从口袋里滑落。
沈念晚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聊天界面，瞳孔骤然收缩——"沉舟哥，
检验科今天又检出RH阴性血型患者，
记得提醒住院部准备自体干细胞储存......"她认得那个加密相册的图标，
三个月前陆沉舟曾发给她同样的文件，说是医院的新规要求。"小心！
"林若曦惊呼着抓住她的手腕，手机在地上弹起又落下。
沈念晚趁机瞥见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022年9月15日。这个日期像根冰锥刺进心脏，
那是他们宣布分手的第二天。
她终于明白陆沉舟这三年来为何从不碰她的手——婚检报告上她的血型栏写着"RH阴性"，
而他的签名栏下方藏着"禁止直系亲属献血"的红字印章。急诊室的警报声突然尖锐起来，
沈念晚转头看见护士推着担架冲进大厅。担架上的人浑身是血，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丝绒盒子，金属戒指硌着掌心发烫。陆沉舟从值班室冲出来时，
白大褂上溅着星星点点的血迹，那些红色斑点在走廊顶灯下宛如绽放的曼陀罗。"让开！
"他推开林若曦冲进抢救室，手术刀在无影灯下划出银亮的弧线。
沈念晚看着他缝合伤口的侧影，恍惚间又回到新婚夜。那时他们在酒店套房里试戴戒指，
他戴着婚戒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无名指："念晚，等我把这个月第三个阑尾炎手术做完，
我们就去冰岛看极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陆沉舟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在咖啡馆拍的，背景墙上的挂钟显示着14:28。
沈念晚记得那天她因为赶稿迟到了半小时，陆沉舟等得无聊，
就用钢笔画了张简笔画——两个火柴小人坐在吧台前，旁边写着"等你来续杯"。
此刻那张纸片被血迹浸透了一角，像朵凋零的蓝雪花。林若曦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过去！
患者是RH阴性血型！"沈念晚这才发现自己的婚戒不知何时滑到了指尖，
铂金指环上刻着的"L&N"在冷光下泛着青白。她想起婚前检查时护士的警告，
RH阴性女性如果怀孕，胎儿可能会有溶血性黄疸，死亡率高达......"让开！
"她猛地推开林若曦冲进抢救室，手术衣在警报声中猎猎作响。陆沉舟正在给患者缝合胸骨，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她的高跟鞋上，绽开成殷红的玫瑰。无影灯下，
她看见他白大褂内袋露出一截冷藏箱，
蓝光标签上写着"自体干细胞-2022年9月15日"。
第二节 暗涌的潮声2.1 血色丝绒林若曦的手指抚过冷藏箱的金属外壳，
蓝光标签上的"自体干细胞-2022.9.15"在走廊顶灯下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