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绝境
他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腔生疼,后巷垃圾***的酸臭和血腥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脚下一滑,他差点栽进一个溢出的垃圾桶,慌忙用手撑住湿漉漉、沾满污秽的墙壁才稳住身体。
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不能停!
警笛声仿佛就贴在耳边嘶吼,红蓝光芒在巷口疯狂闪烁,脚步声杂乱地逼近,手电筒的光柱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肮脏的墙壁和地面。
“这边!
后门有动静!”
一声粗粝的呼喊砸进巷子,带着不容错辨的追捕意味。
付安的心脏猛地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进一个更深的凹槽,那里堆满了废弃的纸箱和不知名的垃圾,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霉味。
他死死屏住呼吸,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嵌进墙壁里。
白色的蛊犬无声无息地蹲在他脚边的阴影中,仰着头,黑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远处微弱的光,安静得像个幽灵。
光柱扫过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又狐疑地晃了晃,最终移开。
脚步声朝着巷子另一端追去。
暂时……安全了?
付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脱力感海啸般袭来。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汗水混着之前未擦净的血污,让他整张脸又湿又黏。
他需要理清思路,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需要……一个地方藏身。
对,藏身。
家不能回,朋友……他不敢联系,谁知道那幕后黑手还有什么手段?
他现在是弑亲通缉犯,人人喊打。
他颤抖着手摸向口袋,空的。
手机呢?
对了,在背包里。
他慌忙扯过背包,手指因为脱力和紧张有些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拉开拉链。
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照亮了他惨白狼狈的脸。
未接来电和信息的图标上显示着惊人的红色数字,大部分来自陌生的号码,还有几个是他仅有的朋友和远房亲戚。
他不敢点开。
指尖颤抖着划过屏幕,下意识地点开了本地新闻推送APP。
第一条加粗置顶的血红标题,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球——灭门惨案!
丧心病狂!
大学生付某疑似精神失控,残杀全家后潜逃!
标题下面,是他家那扇熟悉的门的照片,此刻被黄色的警戒线层层封锁。
配图甚至还有一张他学生证上的照片,被刻意处理得有些模糊阴沉。
文章内容极尽渲染之能事,详细描述(或者说臆造)了“案发现场”的惨状,强调监控拍下了他“行凶”的“铁证”,并暗示他长期精神不稳定,有暴力倾向。
评论区早己沦陷,充斥着各种恶毒的诅咒和“抓住凌迟”的叫嚣。
最新消息:疑凶付安己突破外围封锁,可能携带极端危险性“契约物”(疑似犬形态),警方正全力搜捕,市民如有线索请立即报警,切勿靠近!
契约物?
犬形态?
他们以为小白是鬼?
不,他们是在坐实他的罪名!
把他定性为一个失控的、危险的契约者!
一股冰冷的、粘稠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付安的喉咙,比巷子里的恶臭更令人窒息。
他们不信他!
所有人都不信他!
证据确凿,舆论滔天,他百口莫辩!
整个世界都在对他咆哮,让他去死。
就在他几乎被这股绝望彻底淹没时,脚边的小白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低呜。
付安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不。
不能认输。
他还有小白。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它是特别的,它能看见那些“恶念”,它能伤害它们。
这是唯一的异常,是他坠入深渊时抓住的唯一一根蛛丝!
幕后的人费尽心思布这个局,就是要他死,要他被全世界抛弃!
他偏要活!
活得比谁都好!
仇恨像毒液一样注入心脏,带来一种畸形的、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他得离开这座城市!
越快越好!
他猛地想起背包内侧一个隐藏的小拉链袋,里面有点应急的现金,是妈妈硬塞进去让他以防万一的。
他哆嗦着翻找,摸到了那薄薄一叠纸币,大约有一千多块。
还有身份证……不能用了,估计所有需要实名的地方都被锁死了。
火车?
大巴?
绝对不行。
黑车?
风险太大,他现在这副尊容,谁看了都会起疑。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他心急如焚,几乎要被逼疯的时候,手机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一条新的推送,来自一个非常冷门、几乎没人使用的本地二手交易论坛,他很久以前为了淘换旧书关注过。
推送的标题异常简洁,甚至有些突兀——南郊,废弃第七纺织厂,东侧断墙第三块砖下。
速来。
只等一小时。
没有署名,没有上下文,就像发错了,或者是什么无聊的恶作剧。
但付安的心脏却猛地一跳!
南郊废弃纺织厂!
那是他小时候和几个伙伴的秘密基地!
东侧断墙第三块砖,是他们藏“宝藏”的地方!
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他们三个!
张不然?
郝仁?
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们看到新闻了?
他们相信他?
不可能!
新闻己经把他写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恶魔!
这是陷阱?!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幕后黑手连他这个几乎被遗忘的秘密基地都知道?
连这种细节都了如指掌?
要把他最后一点希望都掐灭?
还是……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是唯一可能相信他的人发出的信号?
去,还是不去?
付安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屏幕上。
这是一个赌局。
赌注是他的命。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小白,它依旧安静地蹲坐着,黑眼睛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妈的!
付安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
赌了!
如果是陷阱,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不再犹豫,将现金塞进口袋,拉起兜帽罩住头脸,背好背包。
“走!”
他对着脚下低低说了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决绝。
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跟上。
他像一道幽灵,避开主干道和还有灯光的小巷,凭借着对这座生长城市的熟悉,在更黑暗、更污浊的毛细血管般的窄道里穿行,朝着城市南郊的方向,拼命奔去。
夜风吹过,带着入骨的寒意。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那一小时期限,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救赎还是更深的地狱。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