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U盘里的雨夜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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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声,由远及近,像一条冰冷的蛇,缠上我的脚踝,鳞片刮过皮肤的触感清晰可辨,带着金属般的寒意,要把我拖进更深的漩涡。

我的大脑,那台精密运转了十年的逻辑机器,第一次出现了乱码——电流杂音在颅内噼啪炸响,仿佛所有神经回路都在短路。

沈青棠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刺入我引以为傲的逻辑闭环,刀锋划开的不仅是推理的裂痕,还有某种早己被封存的痛觉。

“你不是冷漠,是根本不知道她求救过。”

不知道……原来是不知道。

这个认知比任何指控都更让我窒息,喉咙像被湿冷的铁锈堵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十年里,我将苏晴的离去归结为一场无法用数据解释的背叛,一个我程序里的死循环。

我用工作、用代码、用一个又一个技术壁垒将自己包裹起来,告诉自己,情感是最低效的算法,回忆是冗余的垃圾数据。

可现在,垃圾数据变成了核心证据。

我死死攥着手里的U盘,它的棱角硌得我掌心生疼,皮肤下的血管因用力而突起,冰凉的金属表面沾上了我掌心渗出的薄汗。

那张照片,苏晴苍白的脸,玻璃上那两个触目惊心的字——“救我”,在我眼前无限放大,与十年前那个雨夜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重叠、撕裂。

雨滴砸在车窗上的声音仿佛又响了起来,混着远处雷鸣低频震动,像某种不详的倒计时。

“你打算怎么办?”

沈青棠的声音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没有看我,而是警惕地望向警笛声传来的方向,拆迁区入口的红蓝光芒己经开始闪烁,光影在她侧脸上跳动,像数据流在屏幕上狂奔。

“警察来了,应该是巡逻队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

你再不走,明天的头条就真坐实了。”

我能走到哪里去?

整个世界在我眼中己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的数据库,而我刚刚找到了那个指向真相却被污染了的索引。

“把U盘给我。”

沈青棠朝我伸出手,语气不容置喙,“我来处理。

你现在这个状态,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你忘了周砚的话了?

你现在是靶子,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

我没有动,只是看着她。

灯光昏暗,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一贯的冷静和果断——那是一种近乎机械的镇定,却在指尖微微发紧的动作中泄露了一丝温度。

在这个瞬间,我意识到,她查我门禁卡记录,不是为了监视,而是预判。

她预判到以我的性格,在被周砚驳回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寻找答案。

她不是在抓我,她是在给我兜底。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过,声带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老旧磁带卡带时的杂音。

“没有为什么,”她收回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号屏蔽器,迅速打开,设备启动时发出一声极短的“滴”鸣,随即归于沉寂,“非要一个理由的话,就当是我不想看到‘奇点科技’的天才工程师,因为十年前的一桩悬案,把自己蠢死在拆迁区里。

这会严重影响公司的股价。”

她总是这样,用最商业、最冷酷的理由,掩盖她行为背后那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善意——那点善意,像黑暗中一粒微弱的红外信号,只有在特定波长下才能捕捉。

警笛声更近了,己经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橡胶烧焦的气味隐约飘来,混着夜风中的尘土与铁锈。

“从西边那条小路走,那里没有监控,我五分钟后会黑掉巡逻车十五秒的行车记录仪数据,足够你离开。”

沈青棠语速极快,像是在部署一场突袭战,“车停在路口,钥匙在右前轮上。

别回公司,也别回家,找个地方待着,等我消息。”

她说完,不再看我,转身就向着警灯闪烁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笃定而危险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敲击在心跳的节拍上。

她的背影融入夜色,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迎向麻烦,而不是躲避。

我站在原地,大脑试图处理这涌入的庞杂信息。

苏晴的求救,沈青棠的救援,警方的逼近,十年的误解,一张诡异的照片……每一个信息点都像一个独立的线程,在我脑中疯狂抢占着计算资源,几乎要让系统宕机。

我低头,再次看向笔记本屏幕上那张照片。

苏晴的眼睛正对着镜头的方向,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哀求。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映着玻璃外模糊的雨幕,仿佛能听见她压抑的喘息透过屏幕传来。

她是在看我吗?

她知道有人会拍下这张照片吗?

或者说,拍照的人,是谁?

一个更让我毛骨悚然的念头浮现出来。

幽影街老屋,是她的家,也是她父母出意外的地方。

那个时间点,她应该早就搬离了那里。

为什么她会在深夜,独自一人出现在那个己经被视为“不祥之地”的空屋里?

还留下了这样一张“遗言”般的照片?

那个加密文件夹的名字——“你欠我的十年”。

她欠我的,还是我欠她的?

我猛地合上笔记本,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焦点,指尖甚至能感受到U盘表面细微的划痕纹理。

逻辑告诉我,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按照沈青棠的指示,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另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咆哮。

我转身,没有走向沈青棠说的小路,而是冲向了那栋摇摇欲坠的老屋。

既然信号源来自地板之下,那下面,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

撬开的地板还扔在一边,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夹层空间。

我没有丝毫犹豫,俯身钻了进去。

霉味和尘土扑面而来,呛得我一阵咳嗽,喉咙里泛起苦涩的腥气,鼻腔被潮湿的腐朽气息填满,像是打开了尘封十年的墓穴。

我打开手机的电筒,光柱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照出盘根错节的旧电线和管道,像怪物的血管,在黑暗中缓缓搏动。

根据我之前计算出的三维坐标,U盘被放置的位置只是一个点。

但如果这是一个信号注入点,那么它的覆盖范围呢?

我忍着恶心,匍匐着向更深处爬去。

手指划过潮湿的泥土和冰冷的混凝土地基,指尖沾上滑腻的泥浆,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窸窣声。

突然,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异物。

不是U盘那种坚硬的金属,而是一种……更柔软,带着某种韧性的东西。

我将光束对准那里,心脏猛地一停。

那是一块被撕下来的布料,卡在一条水管和墙壁的缝隙里。

布料的颜色因为污垢己经看不真切,但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液体,画着一个潦草的符号。

不是文字,也不是图案,像是一个坐标,又像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标记。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下,布料边缘粗糙地刮过指尖,留下细微的刺痛感。

就在这时,我头顶的地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沈青棠压低了声音的怒吼:“顾淮川!

你疯了!

快出来!”

紧接着,外面传来更大的动静,是警察的呵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他们己经冲进了院子,皮鞋踏在碎石上的声音像鼓点般逼近。

我将那块布料塞进口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张照片,这个U盘,不是苏晴留给我的。

是凶手留下的。

他或者她,在欣赏一场长达十年的、由我主演的悲剧。

而现在,游戏的第二幕,似乎要开始了。

冰冷的恐惧和炽热的愤怒交织在一起,烧毁了我最后的理智。

我没有回应沈青棠,而是将手机电筒的光,照向了夹层最深处的黑暗。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反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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