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象牙塔到戈壁滩何璐背着双肩包站在煤矿家属区门口时,
白色运动鞋上已经沾了三圈黑灰。手机导航显示“目的地已到达”,
可眼前只有一排排红砖房,房檐下挂着的煤铲和安全帽,在初秋的风里轻轻晃着,
与他行李箱上印着的“东海大学机械工程系”字样格格不入。一周前,
他还在毕业典礼上穿着学士服拍照,父母坐在台下,眼里满是“儿子毕业进国企”的骄傲。
可当何璐坐着矿上的通勤车穿过连绵的山,看着车窗外的绿色越来越少,
黑色的煤矸石堆越来越多,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煤矿”不是招聘简章上印着的“大型能源企业”,
是真的要钻进地下几百米,和煤尘、机器打交道。报到当天,矿领导的问候像杯热茶,
暖了初来乍到的忐忑;在公司为期三周的安全培训,
才真正让何璐摸到了“煤矿”两个字的分量。
第二章:开始了漫长的培训培训教室就在家属区旁边的旧楼里,黑板边缘的漆皮卷着边,
墙上贴满了泛黄的安全警示海报——有矿工正确佩戴自救器的步骤图,
也有违规操作导致事故的案例照片。何璐和其他二十多个同期新人挤在长条木椅上,
第一天上课,安全科的戴科长就抱着一摞厚厚的规程进来,把本子往讲台上一放,
声音沉得像井下的岩层:“你们记住,在煤矿,安全不是口号,
是每天下井前要摸三遍的自救器,是作业时不能踩的那条警戒线,是能保住你们命的东西。
”第一节课学的是《煤矿安全规程》,戴科长没念条文,先放了段事故纪录片。屏幕里,
原本正常运转的掘进面突然发生冒顶,石块砸塌了支护架,烟尘瞬间吞没了巷道。
何璐攥着笔的手不自觉收紧,身边的同期生韩磊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
嘴唇发白:“这也太吓人了。”何璐没说话,
只盯着屏幕里救援人员抬出设备的画面——那些他在课本里见过的掘进机零件,
此刻沾满了碎石和煤尘,像在无声地提醒他,课本上的“风险”,在这里是活生生的危险。
实操课比理论课更磨人。学佩戴自救器那天,戴科长拿着一台隔绝式自救器,
拆开外壳一步步演示:“先扯掉铅封,打开外壳,把呼吸导管套在嘴上,
再拧紧氧气瓶阀门——记住,从拿到自救器到佩戴完毕,不能超过30秒,井下多等一秒,
就多一分危险。”何璐跟着学,第一次操作时,手忙脚乱地把呼吸导管扯成了死结,
氧气瓶阀门也拧反了方向。戴科长走过来,没批评他,只是重新拆开自救器:“别急,
手指要稳。你现在慢,是为了以后在井下能快,能活命。”后来的日子,
实操成了每天的必修课。他们在模拟巷道里练习顶板检查,弯腰用手敲着岩壁,
听戴科长教的“空响预警、实响安全”;在操场上学消防演练,背着沉甸甸的灭火器跑圈,
直到能熟练按下压把对准火点;甚至要闭着眼睛摸黑穿安全装备——戴科长说,
万一井下断电,矿灯不亮,也得靠触觉把安全绳系紧。有次练自救器佩戴考核,
何璐紧张得手心冒汗,刚套上呼吸导管,
就听见旁边的韩磊咳嗽起来——他把导管插错了接口,呛得直皱眉。
戴科长当即让所有人停下:“看见没?一个小错,在井下就是要命的事。现在错了,
咱们能重来;到了井下,没机会重来。”那天考核结束,何璐留在教室,
把自救器拆了装、装了拆,直到能闭着眼睛在25秒内完成全套动作,
手指被金属外壳磨得发红也没在意。培训最后一周,矿上组织他们去井口参观。站在罐笼外,
看着矿工们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排队下井,何璐注意到每个人都会在进罐笼前,
摸一下旁边的“安全祈福牌”——牌子上刻着“平安升井”四个字,边角被摸得发亮。
张科长指着罐笼说:“这是你们以后每天要坐的‘升降梯’,
下井前要检查安全帽卡扣、矿灯电量、自救器压力,少一样都不能下。”培训结束那天,
所有人都拿到了《安全培训合格证》。何璐把证书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和身份证放在一起。走出培训教室时,他看见韩磊正对着墙上的事故海报拍照,
听见对方说:“回去给我爸发,让他知道我在这儿学的不是皮毛。”何璐笑了笑,
抬头望向远处的井口——那里的探照灯亮着,像在等着他们这些新人,开启真正的井下征程。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证书,忽然觉得,那些在培训课上学的规程、练的动作,
不再是枯燥的任务,而是即将陪伴他下井的“护身符”。第三章 拜见师父“何璐是吧?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走过来,声音洪亮得像扩音器,“我是综掘队的李振国,你师父。
”男人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洗不净的煤尘,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手上的老茧厚得能刮住砂纸。
何璐赶紧点头,想递上提前准备的烟,却被李振国摆手推开:“咱矿上不兴这个,
先跟我去领装备,明天一早下井。”领装备的仓库里,一股橡胶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李振国拿起一顶安全帽,在手里转了圈,扣在何璐头上:“记着,下井前先检查卡扣,
这玩意儿能保你命。”又递过矿灯、自救器和胶鞋,“胶鞋选大一号,井下潮,
脚胀了磨得慌。”何璐试着穿胶鞋,鞋底厚得像块铁板,走两步能听见“咚咚”的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袜子,忽然觉得有些滑稽——昨天还在穿皮鞋参加招聘会,
今天就要踩上能抗砸的胶鞋。何璐住在矿上的双人宿舍。同屋的老丁是个老矿工,
见他对着工装发呆,递过来一瓶护手霜:“刚下井都不习惯,这玩意儿抹上,
手上的茧能软点。”何璐接过,看着老丁手上纵横的纹路,还有指关节上那道明显的疤痕,
忽然想起父亲送他时说的话:“别嫌苦,凭手艺吃饭,在哪都不丢人。
”第四章:井下的“第一课”第二天凌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
何璐就被楼道里的脚步声吵醒。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看见李振国已经穿好工装,
正对着镜子系安全绳。“快点,早班班前会后要赶在七点前下井。
”李振国的声音里带着困意,却没半点拖沓。食堂里,蒸汽裹着馒头的香味飘过来。
何璐拿着餐盘,看见工友们都在狼吞虎咽,有人手里攥着两个肉包,嘴里还嚼着油条。
“多吃点,井***力消耗大。”李振国给他夹了个茶叶蛋,“今天先带你熟悉巷道,别紧张,
跟着我走就行。”下井的罐笼像个铁盒子,载着十几个人往地下沉。何璐贴在铁壁上,
能听见钢丝绳“咯吱”的响声,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越沉越慌。直到罐笼停下,门一打开,
一股潮湿的煤腥味涌进来,裹着风筒吹来的风,瞬间把他脸上的困意吹没了。“跟紧,
脚踩实铁轨外侧,别踩碎石。”李振国拿着矿灯走在前面,光柱扫过岩壁,
那些密密麻麻的锚杆和钢网,在昏暗的巷道里像撑开的伞。何璐跟在后面,胶鞋踩在轨道上,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睛盯着脚下,生怕踩空。巷道里的机器轰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震得耳膜发颤,他想说话,却发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只能靠手势跟李振国交流。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前面的巷道忽然变宽,几台掘进机正在作业,煤块顺着传送带往下滑,
发出“哗啦”的响。李振国指着掘进机,用手比划着讲解:“这是EBZ160掘进机,
截割头的转速不能超过每分钟40转,要是听见异响,得马上停机。”何璐点点头,
拿出本子想记笔记,却被李振国一把按住:“井下来不及记录,多靠脑子记,记不住就多问。
”今天的活儿是清理传送带旁的积煤。李振国把铁锨递给他时,
何璐才知道这工具比学校里的扳手重三倍。“弯腰,膝盖别锁死,用腰劲带胳膊,
不是用手硬扛。”李振国边说边示范,一锨下去,煤块顺着锨面滑到传送带上,
动作干脆利落。何璐学着试了试,没等煤块滑稳,手腕先酸了,半锨煤撒在地上,
黑色的碎渣溅到裤腿上。“别急,慢慢来。”李振国没批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