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开了 出海!
青竹县的码头,与县城里的死寂截然不同。
这里是三教九流的汇集地,是亡命徒的避风港,也是李一笑唯一的生路。
灯笼在风中摇曳,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一片混乱的景象。
赤着上身的苦力扛着沉重的麻袋,脚步踉跄;满脸横肉的船老大,正唾沫横飞地与商贩讨价还价;角落里,几个烂醉的水手抱着酒坛子,胡言乱语。
空气中,鱼腥味、汗臭味、廉价的酒味和海水的咸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属于码头的、令人作呕却又充满生命力的气息。
李一笑裹紧了身上那件破烂的青衫,将半截断剑藏在袖中,低着头,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人群的阴影里穿梭。
郡主死在青竹县,越王府的怒火足以将整个县城翻过来。
自己这个唯一的“幸存者”,不被当成凶手,也会被当成唯一的线索,下场绝不会好。
炼体三重的力量,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能清晰地听到远处船板的吱呀声,能闻到哪个水手身上的酒气最重,甚至能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力量是底气,但不是通行证。
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一个炼体境,屁都不是。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一艘即将出海的船,混上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数十艘船。
有挂着“王”字旗号的官船,戒备森严,他连靠近都不敢。
有悬挂着各大商行旗帜的货船,正在装卸货物,但招收水手都有严格的保人制度。
李一笑兜里比脸还干净,别说保人,连买个馒头的钱都没有。
目光,最终落在了一艘停靠在码头最边缘的船上。
那是一艘中等大小的钓舟,船身布满了风浪侵蚀的痕跡,像是饱经风霜的老兵。
最显眼的,是它那面破了几个洞的黑色船帆,即便收拢着,也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悍匪气息。
黑帆!
李一笑心里一动。
他当捕快时听过一些传闻,无尽海上有一股势力,叫“黑帆联盟”,亦商亦盗,行事百无禁忌,专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这种船,最适合他这种见不得光的人。
船头,一个精瘦的汉子正叉着腰,对着几个想上船的苦力破口大骂。
那汉子约莫西十来岁,皮肤被海风和烈日晒成了古铜色,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像一张揉皱了的牛皮纸。
穿着一身短打劲装,肌肉虬结,一双眼睛却小而亮,透着一股精明和算计。
“滚滚滚!
炼体一重也敢来我孙大竿的船上混饭吃?
老子的船是去海里捞钱,不是去喂鱼的!
没炼体二重的底子,连根钓索都拉不稳!”
几个苦力被骂得灰头土脸,悻悻离去。
李一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走了过去。
“船家,招人?”
孙大竿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一身破烂青衫,沾着干涸的血迹,脸色苍白,像个逃难的书生。
“书生也想出海?”
孙大竿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细皮嫩肉的,风一吹就倒,海里的剑鳍鱼都能把你当点心啃了。”
李一笑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船边一个用来固定缆绳的玄铁沉子旁。
那沉子足有磨盘大小,黑沉沉的,起码五百斤重。
弯下腰,双臂肌肉微微鼓起,气沉丹田。
“起!”
一声低喝,那五百斤的玄铁沉子竟被他硬生生抱离了地面,虽然双臂青筋暴起,脸色涨红,但确实是举起来了。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水手,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嘿!
这小子有把子力气!”
“看着像个书生,没想到是个练家子。”
孙大竿那双小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讶异。
绕着李一笑走了两圈,像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牲口。
“炼体三重?”
他咂了咂嘴,“不错,勉强够格当个压舱的。
怎么,家里遭了难,还是得罪了人?”
李一笑缓缓放下玄铁沉子,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喘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家里人没了,想出海讨个活路。”
这理由半真半假,却最是稳妥。
“活路?”
孙大竿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我的船上可没什么活路,只有死人堆里刨食吃的机会。
上船可以,但得讲规矩。”
“什么规矩?”
“第一,上了我的船,就得听我的。
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让你舔刀口,你不能喊牙疼。”
“第二,船上没有工钱。
每次出海的收获,我拿七成,剩下的你们所有人分。
能分多少,看天吃饭,也看你们的命够不够硬。”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孙大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变得锐利,“别问,别说,别打听。
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
明白吗?”
李一笑心中了然,这黑帆联盟的船,果然不干净。
但他现在没得选。
“明白。”
他点了点头。
“好!”
孙大竿一拍大腿,“看你这身板,算你一个。
先说好,没预付的工钱,但管你三顿饭,饿不死。
干得好,下次靠岸分你半块下品灵石。”
半块下品灵石?
李一笑嘴角抽了抽。
当捕快时,他知道市价,一块下品灵石能换一百两白银,够寻常人家吃用一年了。
这孙大竿,果然是把人往死里用的主。
“多谢竿爷。”
他抱了抱拳,算是应下了。
“别叫我竿爷,叫我船长。”
孙大竿摆了摆手,指着船上的一个角落,“去,找个地方待着,别碍事。
等招满了人,我们就出海。”
李一笑依言上了船。
船板上油腻腻的,踩上去有些打滑。
找了个靠近船舷的角落坐下,背靠着一堆渔网,既能观察船上的一切,又能在发生意外时第一时间跳海。
没过多久,孙大竿又招了两个新船员。
一个是个身高八尺的壮汉,虎背熊腰,沉默寡言,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看着就不好惹。
他上来时,也轻松举起了那个玄铁沉子,看样子也是炼体三重的修为。
另一个则是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少年,贼眉鼠眼,动作倒是灵活得很。
他没去举沉子,而是当着孙大竿的面,三两下就爬上了十几丈高的桅杆,还表演了一个单脚倒立,引得孙大竿哈哈大笑,首接让他当了瞭望手。
人招满了。
孙大竿一声令下,几个老船员立刻熟练地解开缆绳,升起那面标志性的黑帆。
“开船!”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子,钓舟缓缓驶离了码头,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李一笑回头望去,青竹县码头的灯火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消失在海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