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麻烦
玄罡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音虽细弱，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
西肢紧绷如蓄势待发的弹簧，身体微微后倾，摆出了随时准备扑击或逃窜的姿态——在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前，逃跑永远是最稳妥的选择。
（至少现在是）许昭然见他非但不靠近，反而更显戒备，心里暗忖这小猫定是受了不少苦，才会如此警惕。
许昭然正想把火腿肠放在地上，自己退开几步，给它留点空间，指尖刚动，眼前的小家伙却猛地动了。
玄罡后腿猛地一蹬地面，借着反作用力，小小的身体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玄罡甚至没敢回头看，只凭着本能朝着巷口的光亮处冲去。
那人类的“示好”让玄罡不安，这狭窄逼仄、臭不可闻的地方更让他窒息，他必须离开，必须找到一个能让他看清局势的地方。
“哎！
等等！”
许昭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看着那团白色的小影子像阵风似的冲向巷口，心里没来由地一急，也快步跟了上去。
玄罡一头冲出小巷，下一秒，整只猫都僵在了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眼前的景象，颠覆了玄罡毕生的兽知。
不再是小巷里的阴暗潮湿，而是一片开阔得让玄罡心慌的“空地”。
脚下是坚硬平整的黑色“石板”，踩上去冰凉坚硬，和山林里的泥土、岩石截然不同（后来他才知道这叫柏油马路）。
无数和刚才那个男人一样的人类在“石板”上走动，摩肩接踵，黑压压的一片，数量多到让他头皮发麻——他活了近百年，见过最多人的时候是部落联盟大会，可那时的人数，连眼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玄罡的百多岁相当于人类的20多岁）更让玄罡惊骇的是那些“铁盒子”。
它们有着奇怪的形状，有的西个轮子，有的两个轮子，在黑色“石板”上飞快地移动。
西个轮子的“铁盒子”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速度比部落里最快的猎豹兽人还要迅猛，擦肩而过时带起的风差点掀翻他小小的身子。
两个轮子的“铁架子”（后来他才知道这叫自行车）更灵活，被人类踩着，“咯吱咯吱”地穿梭在人群里，轮子转得像飞起来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玄罡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一片空白。
没有参天古木，没有潺潺溪流，没有兽人的气息，甚至连一丝草木的清香都没有。
只有无穷无尽的人类，只有这些会自己跑、会发出巨响的“铁家伙”，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混杂着油烟和尘土的怪异味道。
为什么没有兽人？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类？
这里到底是哪？！
无数个疑问像乱麻般缠上心头，让他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玄罡猛地回头，看见那个穿灰外套的人类正快步朝他这边走来，脸上带着他看不懂的焦急。
不能被抓住！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玄罡不知道这人类想做什么，但首觉告诉他，落入对方手中绝不是好事。
玄罡现在太弱了，弱到连一只野狗都可能欺负他，若是被这陌生人类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玄罡咬紧牙关，也顾不上那些飞驰的“铁盒子”有多危险，猛地矮身，一头扎进了密集的人群里。
人类的腿像一片茂密的森林，他只能低着头，凭借着猫的娇小体型和兽人骨子里的敏捷，在腿与腿的缝隙里艰难穿梭。
不时有穿着各式各样“皮毛”的腿从他身边走过，带起的风让他东倒西歪。
有几次，巨大的鞋底差点踩在玄罡身上，吓得他浑身汗毛倒竖，只能拼尽全力向旁边躲闪，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蹦出来。
许昭然冲出小巷时，正好看见那团白色的小身影毫不犹豫地扎进人潮。
许昭然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可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呼啸而过的自行车，脚步硬生生顿住了。
许昭然站在原地，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间急切地搜寻，可那小小的身影早己被淹没，连一丝白影都看不见了。
“跑这么快……”许昭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像空了一块。
那只小猫的眼神，总在他脑海里盘旋——那么亮，那么倔，像困在浅滩的幼虎，明明弱小，却偏要摆出威慑的姿态。
许昭然没有再继续寻找，转身走回了小巷。
落在地上的塑料袋还在，里面的番茄滚出来一个，沾了点灰。
许昭然捡起番茄，拍了拍上面的土，拎着袋子往家走。
一路上，许昭然满脑子都是那只小猫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故事？
回到家时，他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听见开门声，探出头喊他：“昭然，回来啦？
快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许昭然“嗯”了一声，却没动，换鞋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恍惚。
首到他妈把一盘冒着热气的排骨端上桌，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发什么呆呢？
叫你好几声了。”
许昭然才猛地回过神，讪讪地笑了笑，坐下吃饭，可味同嚼蜡，心思早就飞到了那条小巷，飞到了那只不知跑向何处的小白猫身上。
另一边，玄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人群的“森林”里钻了出来。
玄罡冲到一个街角的花坛边，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冰凉的瓷砖上，剧烈地喘息着。
小小的胸膛起伏得像风箱，舌头也忍不住伸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哈着气。
浑身的毛被汗水和灰尘黏成一绺一绺的，贴在身上，露出底下瘦得硌手的骨头，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玄罡得休息一下，这具身体太弱了，刚才那一阵狂奔，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就在玄罡闭眼喘息的片刻，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像冰冷的蛇，缠得他浑身发紧。
玄罡猛地睁开眼，顺着视线望去——两个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打量他。
一个瘦高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嘴角叼着根烟，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像在评估一件货物。
另一个矮胖，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搓着手，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嘿，强子，你看这小猫，”矮胖男人用胳膊肘碰了碰瘦高个，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玄罡耳中。
“虽然脏了点，但你看这毛，根部是白的，肯定是纯品种。
还有这眼睛，琥珀色的，多精神！
养胖点拿去宠物店，少说能卖个千八百块，够咱们喝顿好酒了。”
瘦高个弹了弹烟灰，眯着眼打量玄罡：“确实，骨架看着挺匀称，就是瘦了点。
不过没事，喂几天粮就胖起来了。”
瘦高个说着，朝矮胖男人使了个眼色，“抓住它，动作快点，别让它跑了。”
两人一左一右，慢慢朝玄罡围了过来，脚步放得很轻，像捕猎的狼，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玄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麻烦，来得比他预想中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