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无边无际的虚空,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苍白。
刺眼的白光从西面八方涌来,忒弥娅痛苦地用双臂掩住脸,徒劳地想要逃避——孤寂、恐惧、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刺骨的海水,无声地漫涌上来,淹没口鼻,扼住咽喉......哗啦——!
凛冽的寒意猛地将她从窒息般的梦魇中拽回现实!
忒弥娅惊喘着弹坐起来,湿冷的水珠顺着湿透的额发和脸颊滚落,浸透了单薄的灰布衣料,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
窒息感尚未完全褪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她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僵冷的手指在触到同样毫无温度的皮肤时微微一顿。
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昏暗的忏悔室角落。
“莫尔维恩小姐,你睡得好吗?”
尖利而充满讽刺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史密斯夫人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空木桶,浑浊的光线勾勒出她刻板严肃的轮廓。
忒弥娅立马站起身垂下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嗓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恰到好处的顺从:“抱歉,夫人。
我不该睡着的。”
史密斯夫人将空木桶重重搁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她俯视着蜷缩在墙角的忒弥娅,浑浊的灯光下,那缕湿漉漉的银发格外刺眼。
“看来一夜的忏悔并没有让你的灵魂变得洁净,莫尔维恩。”
她的声音像钝刀刮过石板,“反而让你更懒惰,更不知悔改。”
接着,她从宽大的修女袍袖子里掏出一个粗陶碗。
碗沿豁了口,里面盛着一团颜色可疑、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糊状物,隐约能看到几块煮烂的土豆皮和卷心菜梗。
“把它吃了。”
史密斯夫人将碗重重放在阴冷的地板上,陶碗和石地碰撞出刺耳的声响,“这是主的恩赐,也是对你懈怠的惩罚。”
那酸腐的气味首冲鼻腔,让忒弥娅胃里一阵翻搅。
她沉默地盯着那碗糊状物,长而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的冷意。
忒弥娅伸出冻得发麻的手,手指在碰到粗陶碗边缘时微微蜷缩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史密斯夫人锐利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等待着她的抗拒或呕吐,好施加更严厉的惩罚。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忒弥娅竟真的缓缓端起那碗泔水一样的东西。
浓烈的馊味扑面而来,忒弥娅屏住呼吸,用木勺舀起一小块粘稠的糊糊,缓缓递至嘴边。
与此同时——“天啊——!!!”
一声年轻女子惊恐的尖叫,伴随着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的混乱噪音,猛地从厨房方向炸开!
“抓住它!
快抓住它!”
另一个声音惊慌失措地高喊,“那只该死的黑鸟!”
史密斯夫人刻板的脸瞬间僵住,猛地扭头看向尖叫传来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与被打断权威的愠怒。
“该死的!”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枯瘦的手指攥紧在身侧,狠狠剜了忒弥娅一眼,“给我老实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话音未落,她己提起厚重的黑袍,步履匆匆地朝着混乱的厨房赶去,硬底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凌乱。
忏悔室的门被重重带上,隔绝了外面“抓住它!”
、“它往那边飞了!”
的嘈杂呼喊。
忒弥娅端着碗,静静地听着门外的骚动。
首到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放下那令人作呕的食物。
寒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捻过溅在裙摆上的糊状物残渣。
她抬起头,望向那扇破败的窗户。
窗外,一只漆黑如墨的渡鸦正轻盈地落在生锈的铁窗棂上。
“谢了,诺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