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盒舞与周杰伦的MP3
兰蝴蝶抱着膝盖坐在操场角落的榕树下,看彝族女生们围在篮球架旁跳烟盒舞——她们穿着靛蓝土布裙子,手里攥着巴掌大的烟盒,随着“嗒嗒”的节奏跺脚、转身,银腰带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比成都春熙路的霓虹灯还要鲜活。
她正看得入神,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兰蝴蝶回头,撞进一双笑盈盈的眼睛里——是个哈尼族女孩,辫子上缠着亮闪闪的银线,裙摆上绣着小小的稻穗图案,手里也拿着个烟盒,递到她面前:“来一起跳呀,很简单的!”
“我……我不会。”
兰蝴蝶有些局促地往后缩了缩,她连烟盒舞的名字都是昨天听离聪提过一嘴,更别说跟着跳了。
“没关系,我教你!”
女孩不由分说把她拉起来,手心暖暖的,带着晒过太阳的温度,“我叫离嫣,哈尼族的,就住在梯田最上面那片。
你是兰蝴蝶吧?
离聪昨天还跟我说起你呢!”
兰蝴蝶的心跳漏了半拍,刚想问“他说我什么了”,离嫣己经握着她的手,教她捏烟盒的姿势:“你看,拇指按在这里,跟着我的节奏,‘嗒——嗒嗒’,对,就是这样!”
烟盒碰撞的声音清脆,混着女生们的笑声,漫过操场。
兰蝴蝶一开始总踩错节拍,裙摆被自己踩得皱巴巴的,离嫣却一点不着急,耐心地帮她调整姿势,还凑在她耳边说:“放学后我带你去摘野杨梅,梯田后面的山上可多了,酸得很够味,成都肯定没有!”
“真的吗?”
兰蝴蝶眼睛亮了——她在成都只吃过超市里泡在糖水里的杨梅,从来没见过长在树上的野果子。
“当然!”
离嫣刚点头,一个带着炫耀的声音突然***来:“新生?
你们在聊什么呢?”
兰蝴蝶抬头,看见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头发梳得锃亮,背着个黑色的翻盖手机,正晃着手里的MP3,耳机线垂在胸前。
离嫣悄悄凑到兰蝴蝶耳边小声说:“这是李忠轩,镇干部家的儿子,总爱显摆他的新东西。”
李忠轩没听见离嫣的话,径首走到兰蝴蝶面前,把MP3递过来:“我爸刚从昆明给我买的,能存两百首歌!
想听周杰伦不?
《七里香》刚下载的,比收音机清楚多了!”
兰蝴蝶还没接,就看见李忠轩己经把耳机塞进她耳朵里。
熟悉的旋律涌进来——“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和她在成都家里的CD机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却因为耳机里的电流声,多了几分特别的味道。
“好听吧?”
李忠轩得意地挑眉,“镇上只有我有这个型号,老胖哥的网吧都没这么新的歌!”
离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你厉害,谁还没听过周杰伦似的。”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往MP3上瞟——青溪镇的孩子大多只有收音机,能有个MP3,确实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兰蝴蝶把耳机摘下来,还给李忠轩:“谢谢,很好听。”
她刚说完,就瞥见篮球架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离聪抱着芦笙,靠在锈迹斑斑的铁架上,眼神落在她这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笙管,黄狗“山风”趴在他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不知怎么的,兰蝴蝶突然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往离嫣身边靠了靠。
离聪好像察觉到她的目光,抬手对着她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然后转身蹲下来,摸了摸“山风”的头,继续看着她们。
“离聪也来一起玩呀!”
离嫣朝着离聪喊,“你不是会吹芦笙吗?
来给我们伴奏!”
离聪摇摇头,声音隔着操场传过来:“你们跳吧,我看着就行。”
他说完,又低头摸了摸芦笙,好像那芦笙比什么都重要。
李忠轩凑到兰蝴蝶身边,小声说:“离聪就那样,不爱凑热闹,不过他人挺好的,上次我在梯田里摔了,还是他把我背出来的。”
兰蝴蝶点点头,目光又落回离聪身上。
他还是靠在篮球架上,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远处的梯田连在一起,像一幅安静的画。
她想起昨天离聪帮她解围,想起他塞给她的方言谐音表,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
“继续跳呀!”
离嫣拉了拉兰蝴蝶的手,重新打起节拍,“马上要上课了,再跳一会儿!”
兰蝴蝶回过神,跟着离嫣的节奏,慢慢找到了感觉。
烟盒在手里“嗒嗒”响,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偶尔抬头,总能看到离聪在篮球架下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温和的笑意。
上课铃响时,离嫣拉着兰蝴蝶的手,说:“放学记得等我,我们一起去摘杨梅!”
李忠轩也跟着说:“我也去!
我用手机拍杨梅,还能录下来给我爸看!”
兰蝴蝶笑着点头,转身往教室走。
路过篮球架时,离聪刚好站起来,手里还抱着芦笙。
“跳得挺好的。”
他看着兰蝴蝶,声音很轻,“野杨梅有点酸,你要是怕酸,我书包里有糖。”
兰蝴蝶的脸微微一红,小声说:“我不怕酸,谢谢你。”
离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跟着她一起往教室走。
“山风”跟在他们身后,尾巴摇得更欢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混着烟盒舞的余韵,和周杰伦的歌声一起,留在了青溪镇中学的午休时光里。
兰蝴蝶走在离聪身边,看着远处的梯田,突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小镇,她好像己经找到了朋友,找到了属于这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