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朕的命是酚磺乙胺?
“噗——”褐黄药汁喷了武媚娘半幅衣袖,宫娥惊呼着扑来擦拭,却被她抬手屏退。
凤目掠过他紧攥自己腕子的手,声音淬着冰:“陛下疑我?”
那只染着朱砂抓痕的手腕,此刻被龙纹袖口压住,暗红血渍在明黄绸缎上洇成一朵畸形的花。
“圣躬不安,岂容尔等惊扰!”
长孙无忌的怒喝震得梁尘簌落。
三名紫袍御医连滚带爬扑到榻前,为首老者切脉的手指刚搭上,肖遥猛地抽回手嘶吼:“滚!”
——病历卡在他脑内疯狂闪动:**钩吻中毒症状:呕吐、痉挛、幻觉…致死率100%**。
榻边鎏金狻猊香炉青烟袅袅,他却闻到杏仁甜香幽灵般缠绕鼻尖。
“陛下魇着了。”
武媚娘突然柔声,沾着药渍的袖子拂过他额头,“昨日尚药局呈的安神香,怕是不妥。”
轻飘飘一句,跪地的御医首领面如白纸。
肖遥骤然醒悟——她在递刀!
借他发难清洗太医署!
“查!”
长孙无忌的靴跟碾过地上药渍,“封存尚药局所有药材!”
玄甲卫的铁靴声远去时,肖遥看见武媚娘垂眸藏住一丝笑意。
那只染血的手缩回袖中,腕间抓痕被金钏恰到好处地遮掩。
当夜暴雨砸得琉璃瓦噼啪作响。
肖遥裹着狐裘缩在舆图前,指尖划过同州决堤的标记。
竹简上血渍己干涸成紫斑,旁边堆着户部哭穷的奏折:“…存绢八万匹,粟米十五万石…这点库存喂鸟呢?”
他揉烂纸页。
现代防汛经验在脑内翻腾:沙袋!
混凝土!
可眼下连钉子都要铁匠手打——烛火“啪”地爆响。
雕花窗棂映出个鬼魅般的剪影,水珠顺着窗纸蜿蜒如泪。
“谁?!”
肖遥攥紧裁纸刀。
“吱呀——”窗缝挤进湿漉漉的麻履,武媚娘拎着食盒站在雨气里,发间斜插的银簪滴着水:“陛下饿了吧?”
食盒揭开,杏仁酪甜香弥漫。
肖遥胃部抽搐:“放下,出去。”
“怕我下毒?”
她舀起一勺喂到自己唇边,喉颈滑动,“看,无事的。”
白玉指尖将另一勺递来,眼底却燃着幽火,“陛下若暴毙,第一个陪葬的就是我。”
勺沿触唇刹那,肖遥劈手打翻瓷碗!
乳酪泼上《九州山河图》,潼关瞬间淹没在奶白浆液里。
“陛下好大气性。”
武媚娘慢条斯理擦拭指尖,“立政殿窗棂新涂的朱漆,蹭得我腕子生疼呢。”
金钏滑落,那道抓痕己溃烂流脓!
肖遥寒毛倒竖——昨夜跟踪的黑影果然是她!
“王皇后送的杏仁糕…”她突然俯身,吐息带着杏仁味,“用的是岭南贡杏,尚食局记档第三柜乙字格。”
烛火在她眼中跳成两点金芒:“您猜,柜钥匙在谁手里?”
五更鼓撕破雨幕。
肖遥被架到两仪殿时,脚踩的金砖还泛着潮气。
丹墀下跪着三个灰衣人,脚镣磨得踝骨见血。
“钩吻之毒无解。”
御医首领伏地颤抖,“唯有…以毒攻毒!”
斑驳陶碗盛着墨绿药汁,腥气冲得肖遥倒退一步——碗底沉着几根褐红根须,正是他昨夜藏的“黄芪”!
“此方载于《肘后备急方》。”
长孙无忌捧起药碗,“死囚试药后若活,陛下可服。”
肖遥盯着第一个死囚灌下药汁。
不过三息,那人突然眼球暴凸,指甲抓挠喉咙撕出血沟,黑血从七窍涌出!
“剂量有误!”
御医尖叫着被拖走。
第二个死囚挣脱枷锁撞柱而亡。
轮到枯瘦少年时,殿外突然传来清叱:“住手!”
柳青黛背着竹篓闯进雨幕,葛衣被淋得透湿,怀里几株紫花在暴雨中乱颤:“钩吻毒需配白花蛇舌草!
你们给他灌的是断肠草!”
篓中草药哗啦倾洒,她抓起带泥的紫花塞进少年口中:“嚼碎咽下!
快!”
少年蜷缩抽搐,众臣掩鼻退避。
长孙无忌冷眼旁观:“哪来的疯婢?”
“民女万年县采药人。”
柳青黛撕开少年衣襟,银针快如闪电刺入膻中穴,“半刻钟内他若毒发,我抵命!”
暴雨敲击鸱吻的声响里,少年喉间咕噜声渐弱。
肖遥攥紧袖中裁纸刀——那刀己磨出锋刃,必要时他会捅向…“咳…水…”少年嘶哑的***炸响死寂!
“白花蛇舌草解钩吻毒?”
肖遥盯着柳青黛篓中湿漉漉的紫花。
“以毒攻毒是庸医害人!”
她抹去脸上泥水,腕骨细得像一折就断,“陛下所中钩吻剂量微,本不该呕血——”话未说完,武媚娘突然捧药上前:“既得解法,请陛下用药。”
墨绿药汁里浮着紫花瓣,杏仁味被草腥压得几不可闻。
“陛下不可!”
柳青黛劈手夺碗,“此药需佐金针引毒!”
武媚娘反扣她手腕:“你想挟技邀宠?”
二女争夺间药碗陡然倾斜!
“够了!”
肖遥挥袖扫落药盏。
瓷片炸裂声中,他眩晕扶住龙椅,喉头腥甜上涌——“报!
同州流民冲了常平仓!”
羽林卫的急奏破开僵局。
“暴民该杀!”
长孙党羽厉喝。
“慢!”
肖遥咽下血沫,“开…洛阳含嘉仓调粮!”
满殿哗然。
含嘉仓是战备储粮,动之如抽王朝脊梁!
长孙无忌的笏板“啪”地敲在掌心:“陛下病中糊涂了。
依律,暴乱者斩立决!”
“斩八万人?”
肖遥指着舆图上洪水肆虐的标记,“把朕的陌刀架到饿殍脖子上?!”
气血翻涌间,他竟抓起案头裁纸刀,在群臣惊呼声中狠狠扎向手臂!
剧痛让视线瞬间清明,鲜血顺着龙袍纹路流淌,在象牙笏板上滴成惊心动魄的赤点。
“此血为证——”他举起染血的笏板砸向丹墀,“开仓者活!
闭仓者…”目光掠过武媚娘骤亮的双眸、柳青黛攥紧的银针、长孙无忌阴沉的脸色,字字掷地如雷:“朕与他,不死不休!”
血珠顺笏板滴落,在御座前积成小小一洼。
柳青黛突然扑向血泊,指尖蘸血急书:**“钩吻混夹竹桃汁,见血封喉”**!
肖遥瞳孔骤缩——难怪寻常剂量却呕血不止!
殿角铜漏“当”地报时,武媚娘袖中突然寒光一闪。
那枚淬蓝银针悄无声息抵近他染血的臂膀,针尖倒映着柳青黛惊骇的脸——“陛下小心!”
银针破空声被淹没在殿门轰塌的巨响中。
玄甲卫统领血染重铠跪倒:“禀司徒!
流民…己到长安城外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