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所有花瓣都停在了半空——不是风住了,是它们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连颤动的弧度都凝在那里,紫莹莹的,悬成一片静止的花海。
将军府上空突然裂开道横贯天地的光痕,不是日升,是万道金光从那道痕里涌出来,像天河决了堤,泼得满城都浸在暖融融的亮里。
产房的屋顶琉璃瓦突然浮了起来,离地半尺悬着,瓦缝间渗出的不是尘,是细小的金色光点,密密麻麻的,像谁撒了把火的星子。
帐幔外,檐角的铜铃无风自鸣,声浪里裹着青竹拔节的脆响、深海涌浪的沉鸣,还有星子相撞的微光,层层叠叠涌进产房,在梁上凝成半透明的茧。
檐角的铜铃还保持着摇晃的姿态,却没了声响,仿佛整个将军府都被装进了琉璃盏,连空气都透着点不敢呼吸的凝滞。
产房里的安神香突然首首往上冲,烟缕凝成一根细柱,在梁间悬着,像谁画了道看不见的线。
“咚——”远处的天坛古钟自己撞了起来,声浪滚过九街十八巷,却没半分震耳,反倒像股暖流,淌进每个人的骨缝里。
紧接着,城郊的佛刹、道观、甚至街角供奉的土地祠,所有神像前的香火都齐齐折断,烟缕拧成一股绳,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弯下腰,像无数根恭敬的手指,在半空叩首。
产房内,稳婆早己跪趴在地上,头不敢抬——她看见帐幔外的虚空中,缓缓浮起无数道朦胧的影子,有披甲持剑的,有拈花微笑的,有青面獠牙却垂首敛目的,层层叠叠,从梁间一首排到窗外,连檐角的铜铃都在这些影子面前低低呜咽,像是在行礼。
这些影子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到它们的目光都聚在夫人腹上,带着近乎虔诚的敬畏。
夫人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腹中那团温热猛地一沉,随即,整个屋子的金光都亮得灼眼——不是刺眼,是温润的,像被无数双温柔的手托着。
她看见最前方那道虚影,衣袂是流动的云霞,指尖垂落处,有细小的法则碎片在旋转,而周遭那些或神或佛或仙的影子,都随着这道虚影的动作,齐齐弯下了腰,动作整齐得像被风吹过的麦浪。
“哇——”婴儿的啼哭刚响起半个字,就被漫天的金光吞没了。
紧接着,所有悬着的影子、香火、琉璃瓦,都朝着产房的方向深深一伏,动作轻得像雪花落地,却带着撼动天地的郑重。
城郊的山岳突然发出低低的嗡鸣,江河的水流转了个弯,连皇城根下的老槐树,都抖落满树新叶,叶尖朝着将军府的方向,铺成一片碧绿的朝拜毯。
稳婆颤抖着抬头,看见那孩子躺在软布上,浑身裹着层薄薄的金雾,眉心有颗米粒大的光点在明灭。
而那些万神虚影在此时齐齐后退,化作点点金光,像被孩子的呼吸吸走了一般,没入他的血脉里。
最后隐去的,是最前方那道云霞般的虚影,隐去前,她似乎微微颔首,于是天地间的金光骤然收敛,只留下产房里淡淡的余温。
府门前的石狮子眼角沁出了泪——不是水,是金色的,滴在青石板上。
远处的钦天监里,观星台的仪器突然全部转向将军府的方向,指针疯狂转动,最后齐齐停在“紫微临凡”的刻度上。
这不是降生,是万神捧着自己的敬意,迎一位该受天地朝拜的主儿,落进这人间烟火里。
稳婆伸手去抱,却在触到那孩子肌肤的刹那缩回手——小家伙的掌心正躺着半枚发光的印记,像块嵌在皮肉里的星辰,而那印记边缘,隐约可见一道极细的、类似契约纹路的光痕,正随着呼吸轻轻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