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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林晚星是被冻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单薄的粗布衣裳往骨头缝里钻，她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自己那间带地暖的公寓，而是糊着旧报纸的土坯墙，墙角结着层薄薄的白霜。

“嘶……”她想撑起身，后脑勺却传来一阵钝痛，伸手一摸，摸到块缠着布条的伤口，黏糊糊的，带着铁锈味。

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就跟潮水似的涌进脑海——同样叫林晚星，今年十七，是红旗生产大队的下乡知青，三天前在河边洗衣服时“失足”落水，被人救上来后就一首昏着，原主大概是没熬过去，才让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社畜占了身子。

“晚星？

你醒了？”

门外传来个怯生生的女声，紧接着，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脸蛋冻得通红的姑娘端着个豁口的粗瓷碗走进来，“快，喝点热米汤暖暖身子，王大娘刚给送来的。”

是原主的同屋知青，叫苏梅，性子软，平时总被其他知青欺负，也就原主刚来插队时帮过她两次，两人还算亲近。

林晚星看着碗里飘着几粒米的清汤，喉头动了动。

原主的记忆里，这年代的粮食金贵得很，一顿米汤都算得上是好东西了。

她接过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心里泛起点暖意：“谢谢你，苏梅。”

“谢啥呀，”苏梅搓着手，眼神里带着点担忧，“你落水那天……我看李红她们几个就在河边站着，没伸手拉你……”李红？

林晚星皱眉。

记忆里那个叫李红的知青，仗着自己表哥是大队书记的侄子，在知青点里向来横行霸道，前几天还因为原主拒绝帮她写思想汇报，跟原主吵过一架。

这落水，恐怕不是意外。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笑骂声：“哟，这娇小姐还真醒了？

命挺大啊，掉进冰窟窿都冻不死！”

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三个穿着同款粗布衣的知青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李红，她斜着眼睨着林晚星，嘴角撇出抹讥讽，“醒了就赶紧起来干活，别躺着装死，队里的柴火还没劈呢，难不成要让我们伺候你？”

林晚星捏紧了手里的空碗，指尖泛白。

原主性子怯懦，受了欺负也只会忍着，但她不是原主。

她抬眼看向李红，眼神冷得像屋外的冰：“我刚醒，队里的医生说了要静养。”

李红被她这眼神看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你个小贱人还敢瞪我？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话说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什么，又改口道，“少废话，下午必须去上工，不然我就去跟书记说你消极怠工！”

撂下狠话，李红带着人摔门而去。

苏梅吓得脸都白了，拉着林晚星的胳膊小声说：“晚星，要不……你就去干点轻活？

李红她们真会去告状的。”

林晚星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心里清楚，在这人命不如狗的年代，没权没势，光靠忍是活不下去的。

原主就是太能忍，才落得这个下场。

她深吸一口气，碗里的余温早己散去，寒意却仿佛被压了下去。

“我知道了。”

她轻声说，眼底却燃起一点火苗，“但我不会再任人欺负了。”

苏梅没听懂她话里的深意，只当她是气话，还在絮絮叨叨地劝着。

林晚星没再说话，默默消化着记忆里的信息——七六年的冬天，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一年，想要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考上大学是唯一的出路。

可在那之前，她得先活下去。

活下去，在这缺衣少食、人心叵测的寒冬里，活得比谁都好。

她摸了摸身上这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又看了看墙角那堆能数清根数的柴火，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

这具身体弱，这环境苦，还有人明里暗里想害她。

但那又怎样？

从今天起，她就是林晚星，为自己活一次的林晚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