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餐厅门口，第三次确认手机上的信息。
"海悦西餐厅，7号桌，晚上七点。苏沐，28岁，留学归来，目前在建筑设计院工作。"
母亲发来的相亲信息简明扼要，附带一张模糊的生活照。照片里的女孩笑容恬淡，看起来知性温婉，至少比上次那个一见面就问我年薪多少的相亲对象强。
"先生，有预约吗？"侍者彬彬有礼地询问。
"7号桌。"
"请跟我来。"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跟着侍者穿过灯光柔和的用餐区。这家餐厅是城中有名的约会圣地，每张桌子间隔恰到好处，既保证了私密性又不显逼仄。母亲这次下了血本，看来是真的着急我32岁还单身这件事。
7号桌位于靠窗位置，隐约能看到两个人的背影。我皱了皱眉，不是说好一对一相亲吗？
"苏小姐，您的客人到了。"侍者轻声通报。
两人同时回头。
我的脚步猛然刹住，血液瞬间凝固。
那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长发微卷的女人——是温晴。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任何联系的前女友，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相亲饭局上。
"俞辰？"温晴的眼睛微微睁大，涂着裸色口红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
"你们认识？"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应该就是苏沐——好奇地在我们之间来回打量。
我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迈步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好久不见，温总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温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我居然还记得。
"我...我是陪明川来的，他和苏沐是表兄妹。"温晴轻声解释，眼神飘向餐厅入口，"他去停车了，马上就到。"
明川。赵明川。
我的胃部抽搐了一下。大学时带头霸凌我的学长，如今是温晴的男朋友。这个世界真他妈小。
"所以，俞先生和晴姐是..."苏沐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气氛。
"大学同学。"温晴迅速回答。
"前女友。"我同时开口。
苏沐的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
正当尴尬蔓延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抱歉来晚了，停车场太满——"
赵明川的手自然地搭在温晴肩上，然后他看到了我，笑容凝固在脸上。
"俞辰？"他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你就是苏沐的相亲对象？"
我忽然很想笑。命运有时就是如此恶趣味。我曾经的噩梦和心碎，现在一起坐在我对面，见证我人生中最尴尬的相亲。
"世界真小，不是吗？"我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掩饰手指的颤抖。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堪称酷刑。赵明川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和温晴是如何在"校友会重逢"然后"一见钟情"，时不时就要抚摸温晴的头发或捏捏她的肩膀，像是在宣示主权。温晴全程微笑，但那笑意从未到达眼底。
"晴晴就是这样，工作太拼命，要不是我天天盯着她吃饭，她能把胃都搞坏。"赵明川故作亲昵地抱怨，手指在温晴脸颊上刮了一下。
我握紧了餐刀。大学时温晴就有轻微胃炎，是我每天提醒她按时吃饭，是我在她熬夜写论文时煮好小米粥送到图书馆。现在这些回忆都成了别人的谈资。
"俞先生是做金融的？"苏沐试图转移话题。
"嗯，投资分析。"我简短回答，眼睛却看着温晴，"普通上班族，比不上赵总家大业大。"
赵明川得意地笑了："哪里哪里，我们医院集团最近确实在筹备上市，晴晴的市场部忙得团团转。"
医院集团。我这才想起赵明川家族经营着几家高端私立医院。温晴毕业后确实进了医疗行业，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落入了赵家的势力范围。
服务生开始上前菜，谈话暂时中断。我注意到温晴几乎没动她面前的沙拉，只是不停地喝水。赵明川点的红酒送来了，他殷勤地给每个人倒酒，轮到温晴时却被轻轻拦住。
"我今天不能喝酒。"温晴小声说。
"就一杯，有什么关系。"赵明川不以为然，继续往她杯子里倒。
"她说她不能喝。"我的声音比预想的要冷硬。
餐桌上瞬间安静。赵明川眯起眼睛，慢慢放下酒瓶："俞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啊？"
大学时的记忆闪回——赵明川带着篮球队的人把我堵在更衣室，就因为我举报了他们作弊。那时温晴是唯一站出来为我说话的人。
"明川..."温晴轻轻按住他的手臂，然后转向我，"谢谢关心，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捅进心脏。是啊，她现在有人"照顾"了，不需要我这个前男友多嘴。
"所以，"赵明川搂住温晴，挑衅地看着我，"听说俞先生一直单身？该不会是还对我们家晴晴念念不忘吧？"
温晴猛地转头看他："明川！"
苏沐在椅子上一阵不安："那个...我们要不要先看看菜单..."
我放下餐巾，直视温晴的眼睛："温总监这么喜欢在现任面前表演恩爱，是怕他像你当年甩我一样甩了你吗？"
死一般的寂静。温晴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赵明川猛地站起来，却被温晴拉住。
"我去下洗手间。"她低声说，匆匆离席。
苏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想这其中有误会..."
"没有误会。"我平静地说，"五年前温晴毫无预兆地提出分手，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我知道原因了。"
赵明川冷笑："你知道什么？晴晴选择我是因为我能给她更好的生活。你呢？一个靠助学金读完书的穷小子，能给她什么？"
他的话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自尊。大学时我确实穷，连和温晴约会都只能去免费博物馆或校园长椅上看星星。但我以为她不在乎这些。
"抱歉，这顿饭我吃不下了。"我站起身，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苏小姐，你是个好女孩，但显然这不是个好时机。"
我转身离开时，余光看到温晴从洗手间回来，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走出餐厅，夜风扑面而来，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五年前那个雨夜，温晴站在我家门口，浑身湿透，声音冷静得可怕："俞辰，我们分手吧。我爱上别人了。"
我问是谁，她只是摇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不合适。"
然后她就走了，带走了所有照片、礼物，甚至社交网络上所有与我相关的痕迹，仿佛我们的两年恋情从未存在过。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相亲怎么样？苏沐妈妈说她女儿对你印象不错。"
我抬头看着餐厅橱窗，温晴已经回到座位上，赵明川正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低着头，像个精致的木偶。
"不合适。"我回复母亲，然后关掉了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