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惊魂，巷口遇贼雨，像是要把整个青阳城都浇透。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也模糊了街边灯笼投下的昏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混着远处酒楼飘来的、早已淡去的酒香，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青岚缩着脖子，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裙裹得更紧了些。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刚从城西当铺换来的五枚碎银——那是她把丈夫留下的最后一块玉佩当了换来的，

够她和年迈的婆婆撑上大半个月了。三个月前，丈夫在外出经商时遭遇劫匪，

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一夜之间，她从人人称羡的掌柜娘子，变成了无依无靠的寡妇。

往日里那些围着她转的街坊邻里，如今看她的眼神里，只剩下同情和疏离，

偶尔还夹杂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快走，再晚些，娘该担心了。”沈青岚低声对自己说，

加快了脚步，朝着家的方向——那条位于城边、狭窄又昏暗的“寡妇巷”走去。雨越下越大，

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震得她手腕发麻。就在她拐进一条更窄的小巷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水花的脚步声，

还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沈青岚的心猛地一沉，

下意识地想加快脚步，可那脚步声却像附骨之疽般，瞬间就追了上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一只冰凉、粗糙，布满薄茧的手，突然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像铁钳一样，

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别动。”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未平的喘息，

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混着雨水的寒意，让她浑身一颤。

沈青岚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想挣扎，可手腕被攥得太紧，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遇上劫匪了！“你……你要干什么？

我……我身上没有钱……”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知道，这时候害怕没有用，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男人没有说话，

只是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的阴影里拽了拽。小巷深处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板和草垛，

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沈青岚被迫跟着他躲到阴影里，心里又怕又急。挣扎间，

她的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了男人腰间别着的东西——那是一个硬邦邦、形状尖锐的物件，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隐约摸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是匕首！

这个认知让她的恐惧瞬间达到了顶点。她猛地抬头，想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

却正好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巷口的灯笼在雨幕中摇曳，微弱的光线偶尔会扫过来。

借着这点光，沈青岚看清了男人的脸。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沾着不少泥水，一道新鲜的疤痕从他的左眉骨延伸到颧骨，

显得有些狰狞。他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沾满了污渍和雨水，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

却亮得惊人，像暗夜里的寒星，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更让她心惊的是，

男人的怀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揣着什么东西，用一块深色的布包着，

边角处还露出了一点锦缎的光泽——那料子看起来极为华贵，绝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是他！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沈青岚脑海中闪过。最近半个月，青阳城闹得沸沸扬扬，

说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小偷，专偷大户人家的贵重物品，官府多次追捕都没能抓到，

百姓们都叫他“无影贼”。眼前这个男人，无论是那身狼狈的打扮，还是怀里的东西，

都和传闻中的“无影贼”对上了！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快！

往这边追！他肯定跑不远！”“别让那小偷跑了！抓住他有赏！”“动作快点！

”沈青岚的心脏“砰砰”直跳，下意识地想出声呼救，却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嘘——”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警告，“不想死就别出声。

”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口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掌心的粗糙和力度，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水和雨水的味道。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巷口徘徊。沈青岚吓得浑身僵硬，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紧紧地贴着墙壁，屏住呼吸，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巷口的方向，

眼神里充满了警惕。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男人并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些人真的走了，

才缓缓地松开了捂住沈青岚嘴巴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腕。沈青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戒备：“你……你真是那个‘无影贼’？”男人沉默了片刻，

似乎没想到她会认出自己。他看了沈青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惕，有探究，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是。”他最终还是承认了，声音依旧低沉，

“我只是借个地方躲躲，不会伤害你。”沈青岚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她看着男人怀里的布包，又看了看他脸上的疤痕，犹豫了一下，

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你受伤了？”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那里的衣服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渗出来的血已经被雨水冲淡，

变成了暗红色。“小伤，不碍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淡。

就在这时，沈青岚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尴尬地低下了头。她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男人听到了声音，看了她一眼，

眼神柔和了些许。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沈青岚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她不知道这个小偷为什么要给她东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放心，不是偷来的。”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解释道，“是我之前在街边买的，

还没吃。”沈青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油纸包，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是两个还带着些许温度的肉包子。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勾得她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她抬头看了看男人，见他没有别的意思，便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包子的肉馅很足，味道也很好，是她这三个月来吃得最香的一顿饭。男人靠在墙上，

静静地看着她吃包子，眼神里的警惕渐渐淡去，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穿着朴素的布裙，头发简单地挽着，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却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像一汪清泉，不染尘埃。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贪生怕死的人，

像沈青岚这样，明明害怕他，却在看到他受伤后，还会流露出一丝担忧的人，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沈青岚很快就吃完了一个包子，

她把剩下的那个递还给男人：“谢谢你的包子，这个还给你。”男人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吃吧。我不饿。”沈青岚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包子收了起来：“那……那我明天把钱还给你。”男人笑了笑，那笑容很淡，

却像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他脸上的狰狞：“不用了。一个包子而已，不值钱。”他顿了顿，

看了看外面的雨，又看了看沈青岚：“雨还没停，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沈青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是一个小偷，

一起走在深夜的雨巷里，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

男人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女人家，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到巷口就走，

不会给你添麻烦。”沈青岚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巷，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他说得对，这么晚了，她一个人确实不安全。而且，这个男人虽然是个小偷，

但刚才的举动，似乎也没有那么坏。男人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退到她身边，

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走吧。”沈青岚点了点头，拿起伞，率先朝着巷口走去。

男人跟在她身后，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雨依旧下着，打在伞面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雨巷里，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默，

却又莫名地不尴尬。沈青岚能感受到身后男人的目光，那目光没有恶意，

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注视。她的心跳有些快，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快到“寡妇巷”口的时候，沈青岚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男人说：“就到这里吧，

谢谢你送我回来。”男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沈青岚犹豫了一下，

还是从怀里掏出那枚从男人身上掉下来的、刻着“阿衍”二字的木牌，递给他：“这个，

是刚才你扶我的时候掉的，还给你。”男人看到那枚木牌，眼神愣了一下，

随即伸手接了过来，紧紧地攥在手里。他看着沈青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多谢。”沈青岚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转身走进了“寡妇巷”。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才缓缓地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木牌，

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雨还在下，可他的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了一丝暖意。他想，

这个雨天，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第二章 深夜送药，暗生情愫沈青岚回到家时，

婆婆已经睡下了。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那个叫阿衍的男人的影子——他深邃的眼眸、脸上的疤痕、沙哑的声音，

还有他递过来的那两个温热的肉包子。他是个小偷，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这是沈青岚反复告诉自己的事实。可不知为何，

她却无法将他和“坏人”这两个字完全划等号。尤其是他最后看她的眼神，

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让她心里乱乱的。就在这时，

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沈青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起了阿衍，难道是他又回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人？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

撩开窗帘的一角，朝着院子里望去。月光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院子的角落里，

背对着她。正是阿衍。他似乎很疲惫，头靠在墙上，一动不动。沈青岚注意到，

他的胳膊依旧在渗血，染红了他那件破旧的衣袖。他怎么还没走？难道是伤口太疼了，

走不动了？沈青岚的心里涌起一丝莫名的担忧。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她轻轻推开房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到阿衍身边时，她才发现他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喂……”沈青岚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阿衍猛地睁开眼睛，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当看到是沈青岚时，他眼中的警惕才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你怎么还没睡？”“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就出来看看。

”沈青岚指了指他的胳膊，“你的伤口……是不是很疼？”阿衍低头看了一眼，

不在意地笑了笑：“小伤，不碍事。”可他的脸色却有些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沈青岚知道，他是在硬撑。“你等一下。”沈青岚说完，转身跑回了屋里。不一会儿，

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和一些干净的布条走了出来。“这是我家以前备着的金疮药，

你先敷上吧，能缓解一下疼痛。”阿衍看着她手里的汤药和布条，愣了愣，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谢谢你。”沈青岚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胳膊上的破布。伤口比她想象的要深，边缘参差不齐，还在不停地渗血。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阿衍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灯光下，她的侧脸很柔和，

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颤动着。她的动作很认真，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没有丝毫的嫌弃和厌恶。阿衍的心莫名地一动。从小到大，除了他已经过世的母亲，

还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他是个小偷，人人喊打，从来没有人会关心他的死活，

更别说为他上药了。“你不怕我吗？”阿衍突然开口问道。沈青岚愣了一下，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为他清理伤口：“怕。可你……也不是那么坏。

”阿衍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是个小偷，是个坏人，

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我相信你不会。”沈青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你要是想害我，刚才就不会送我回来了。”阿衍沉默了。他看着沈青岚认真的侧脸，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小偷生涯，似乎都白过了。

沈青岚很快就为他敷好了药，又用干净的布条将伤口包扎好。“好了，你尽量别碰水，

也别用力，过几天就会好了。”“谢谢你。”阿衍再次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感激。

沈青岚笑了笑：“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她收拾好碗和布条，站起身：“夜深了，

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先在院子里的柴房凑合一晚吧。那里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阿衍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沈青岚，

眼中充满了惊讶和感激：“真的吗？谢谢你，沈姑娘。”“不用叫我沈姑娘，叫我青岚就好。

”沈青岚说道。“好，青岚。”阿衍轻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觉得这两个字格外好听。

沈青岚把他带到柴房，又给他拿了一床旧被子：“你先将就一晚，

明天早上我再给你送吃的来。”“嗯。”阿衍点了点头，看着沈青岚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心里暖暖的。他躺在柴房的稻草上，盖着那床带着些许霉味却很温暖的被子，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