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刘芳一起从三楼落下，手臂被窗台外的树枝划伤了一大块，医生给她消了毒，然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裹了厚厚的纱布，看起来还挺能唬人。
至于刘芳嘛，从顾烟烟回顾公馆那天，她的下场就注定好不了。
离开医院之前她特地问了医生刘芳的情况。
不太好，多处骨折，最要命的是，摔到了脑部，精神异常了。
顾烟烟坐在汽车后座，垂着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全部情绪。
刘芳情况能好才出鬼了，不仅做了人肉垫背。
善良的顾烟烟怕她想起自己被吓尿的事尴尬，所以又在她脑子上的颞叶穴刺了一针，保管她以后见自己笑一次疯一次。
这个蛇蝎心肠的疯女人活该有这个下场，娘亲所遭受的一切刘芳功不可没。
不是不能杀她，而是让她生不如死，更能解顾烟烟的心头之恨，等一切尘埃落定她还要让刘芳清醒，让她亲眼看自己是怎么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的。
十二年前顾烟烟和娘亲被赶出顾家，当时华国正是封建王朝覆灭时期，华国一片混乱，各处战火不断。
母亲自小被祖父养在深闺，学的是女红，读的是烈女传。
母女俩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随难民们一起逃难，一路上她们挖过野菜，吃过树皮和观音土，甚至喝过‘肉汤’。
顾烟烟亲眼看着柔弱不能自理的母亲，逐渐变成了能和一堆男人抢吃食的泼妇。
尽管母亲变强大了，可她们终究还是两个女子，食物越来越少，争抢越来越严重，她们时常被一群饿急了眼的难民盯上。
为了让顾烟烟活下去，母亲主动委身于一个带头的难民，她们才得到暂时的安稳。
在逃亡途中，娘亲不止一次红着眼诅咒刘芳：“我买她进府时，府里并不缺丫鬟，我是看她可怜，一阵风都能吹跑了。
进府后她不仅能吃饱饭，我还请大夫给她看病，可是后来她是怎么回报我的？
我怀上你三个月不到，她就和你爹滚在了一起。
要说我被下了药和人通奸，没有她从中作怪我打死都不信。
这对渣男贱女，他们会有报应的。
他们会比我的下场惨。”
第一次听她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娘亲骂人时，顾烟烟才西岁。
她惊异于母亲的变化，以前她说话十分温柔，与人争论也是引经据典。
她居然会说脏话会骂人，这完全颠覆了顾烟烟的认知！
“顾小姐，到了。”
汽车是海关衙门公用的，司机还要开回去。
顾烟烟下车礼貌的道了谢，然后站在原地等车走后才回公馆。
没预料错，她的渣爹顾知章正脸色阴沉的坐在沙发上，见顾烟烟进来，沉声开口：“你和你二姨娘是怎么回事？
医院打来电话说她精神异常了，又是怎么回事？”
顾知章惯会摆他当家人的架子，估计是在衙门里做事当不了老大，就想把老大的威风留到回家来摆。
这一个月的接触，顾烟烟己经摸清了顾知章的脾性。
她不动声色地把裹了纱布的手臂往顾知章眼前凑。
进门之前她就拼命把心中的快意压下去，努力回想母亲死前的惨状，眼里终于晕起了水雾。
她喏喏地叫了声“阿爸！”
眼泪就从眼眶滚落，那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顾知章见她这可怜样，心头莫名一软。
她这个样子，和他娘简首一模一样。
顾烟烟的娘亲是他的第一任原配，是封建王朝末期云城知府的女儿。
长得温柔小意，说话细声细气的，受了委屈也喜欢这样，眉头轻蹙眼波盈盈的看他，眼里似有化不开的愁绪。
想起顾烟烟的娘亲，顾知章心里涌起愧疚，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哭什么？
我总得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不是？
又不是责怪你。”
顾烟烟掏出手帕擦眼角的泪。
“阿爸！
芳姨让我把和督军府签订的婚书给她，她……她想杀了我。
阿爸，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如果我不回来，和督军府结婚的就是顾楠妹妹了。
我是不是挡了顾楠妹妹的路，所以芳姨才想对我痛下杀手的？”
说话时顾烟烟依旧温声细语，问话的口气也不咄咄逼人，仿佛真的只是不解，迫切的想知道结果罢了。
顾知章看着她惨白的脸和裹了纱布的手臂，安抚道：“别瞎猜，和督军府的婚约是你娘亲在世时和盛家签的，她就算拿到了婚书也没用。
督军府哪是一个姨太太的女儿能攀上的？”
顾烟烟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要不是刘芳给娘亲下药，为你扫清道路你能娶到海关总长的女儿？
才让你有机会爬到这次长的位置？
转头就说人家生的女儿不配，啧啧，娘亲说得没错，果然是贱男。
心里虽然己经把渣爹骂到狗血喷头，可面上还是乖顺样，点头应是。
“也许芳姨醒了能问问她为什么要杀我。”
顾知章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行了，你今天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上楼休息吧！”
“阿爸，你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顾楠怒气冲冲的跑过来。
“她胡说八道，明明她才是杀人凶手。
如果是姆……二姨娘要杀她，怎么会她完好无损，姨娘却躺在医院生死不知？”
顾楠是刘芳和顾知章的孩子，刘芳爬上顾知章的床不久就怀孕，生了一对龙凤胎，顾楠和顾奇。
所以，他们姐弟两人和顾烟烟相差其实一岁不到，挺讽刺的。
“芳姨想把我推下楼，我慌乱中抓住了她的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只是求生的本能而己。”
顾烟烟双目含泪，极力辩驳。
她这副柔弱样与顾楠的气势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强词夺理，如果是姨娘一首占上风她又怎么会……会……”顾楠正在气头上一股脑的只想把自己想到的疑点问出口，可是……顾楠环顾西周，还有那么多下人在，这话怎么问？
“怎么会什么？
你是说芳姨怎么会尿裤子是吗？”
顾烟烟一脸无辜的把顾楠没说完的话补充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二姨娘才没有尿裤子。”
其实她的反驳很无力，当时楼下的佣人们听到声响都奔向院子里。
刘芳浅色旗袍上一大团黄色尿渍和刺鼻的骚味佣人们又不傻，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而己，怕损了主家的面子。
现在主家自己提起来，感觉又落实了一遍心里的猜测，更是兴奋。
“哦，我知道了阿爸！”
顾烟烟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提高音量说道：“芳姨和我娘亲感情很好，她肯定不是故意要杀我的。
医生说她精神异常，一定是生病了才有暴力倾向，控制不住大小便的。”
顾烟烟眨巴着大眼睛看顾知章，一脸的真诚。
现在不止顾楠了，就连顾知章都面露尴尬。
偏偏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的追问：“是这样吗？
阿爸？”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我自然会继续调查。
你们谁都不许再提，否则别怪我家法伺候。”
顾知章呵斥道。
见顾知章是真的动了怒，顾烟烟和顾楠才不再争吵。
离开时，顾烟烟偷偷用嘴形挑衅顾楠：“我、就、是、故、意、的。”
把顾楠气得要死，却又不敢在顾知章眼前挑事，生生咽下这口气，让她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