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萍县·横锋初试墨

墨虫咬天 昔日小河 2025-08-22 17:4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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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萍县被雪埋得只剩轮廓,像一轴被水浸湿的水墨长卷,颜色全沉到纸背去了。

顾醒在城门下的火盆旁站了半柱香,耳里全是火焰吞噬账簿的哔剥声。

纸灰被风卷起,贴上他冻得通红的脸,像一枚灼热的吻,又很快化成凉意。

“烧了好,烧了好。”

缺耳老丐还在笑,缺了门牙的嘴黑洞洞的,仿佛一口就能把人吞进去。

顾醒忽然觉得那笑声耳熟——分明是破庙里那具尸体最后的喘息。

他下意识按住怀里的《渊照录》。

册子烫得像一块刚从炭火里钳出的烙铁,隔着衣料仍能感到“横锋”二字在血脉里突突跳动。

“这位公子,住店么?”

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在侧响起。

顾醒回头,是个穿灰鼠皮袄的矮瘦中年人,鼻头被风吹得通红,手里拎盏写着“栈”字的灯笼。

“一晚多少钱?”

“不贵,三十文。”

中年人笑眯眯地伸出三根手指,指甲缝里全是陈年黑垢,“鄙姓杜,人称杜掌柜。

公子若嫌贵,也可去街西头的破祠堂,那儿不要钱,只是半夜闹鬼。”

顾醒捏了捏口袋里的二十七枚铜钱,又想起册子上那句“须以血亲之发为引”。

母亲的白发就在荷包里,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把那一缕发写进第二篆。

“我住。”

他掏出全部铜钱,“先欠三文,明早补。”

杜掌柜愣了愣,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

灯笼昏黄的光投在雪地上,拉出两道长长影子。

顾醒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竟比杜掌柜短了半截,像被什么东西啃去了一段他心头一凛,再看时,影子又恢复正常。

“公子莫不是眼花?”

杜掌柜回头,笑得意味深长,“青萍县雪大,看错的也多。”

小栈名“听雪”,前后两进,前堂卖酒,后进住客。

顾醒被安排在最偏的东厢,窗外正对一条结冰的河。

河面横七竖八冻着几条乌篷船,船篷上积雪厚重,像一排趴伏的白兽。

杜掌柜送来热水,临关门时忽然压低嗓子:“公子夜里若听见敲窗,莫应。

那是河底的淹死鬼,专找人讨替身。”

门阖上,烛火摇晃。

顾醒卸下行囊,取出《渊照录》。

册子一离怀,屋内温度骤降,烛焰缩成豆大,险些熄灭。

他展开第二页,墨迹己自行浮现:“横锋者,横绝生死之界,需以血亲之发为引,书‘断’字于冰面。

墨成,则逝者之影可召;影答三问,答毕,影散,篆成。”

冰面?

这青萍县最不缺的就是冰。

顾醒推开窗,寒风扑面。

河心最阔处,有片冰面光滑如镜,月光下泛着淡青。

他取出母亲的白发。

发丝细软,却坚韧,指腹摩挲间隐约能嗅到灶膛的烟火气。

“娘,孩儿不孝。”

他低喃,将白发缠在黑色笔锋根部。

笔锋微震,像饿久的兽嗅到血腥。

三更鼓响,顾醒携册子与笔锋悄然出门。

雪己停,月色冷如薄刃,将他的影子钉在冰面上,细长扭曲。

他蹲身,以笔锋蘸了朱砂,在冰面写下一个“断”字。

最后一捺落下,冰层下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裂纹以“断”字为中心,蛛网般蔓延。

顾醒后退半步,冰面“哗啦”裂开一道黑缝,河水无声上涌,却没有溢出,反而凝成一面水镜。

镜中浮现一张人脸——母亲。

不是记忆里慈和的模样,而是临终前瘦得脱相的脸,眼窝深陷,嘴唇乌青。

“娘……”顾醒双膝一软,跪在冰面上。

母亲的眼珠迟缓转动,对准他,开口,声音却像从水底传来:“儿啊,你为何烧了我的发?”

顾醒愕然:“孩儿没有!”

母亲抬手,水镜里映出破庙火盆——缺耳老丐正把一束白发投入火中,火焰“轰”地窜高,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第二个问题,”母亲的声音忽转尖利,“你可知我是谁?”

水镜涟漪,母亲的脸碎成无数片,每一片里都是不同人的面孔:缺耳老丐、杜掌柜、破庙尸体、甚至顾醒自己。

顾醒遍体生寒。

“你……不是娘。”

“咯咯咯……”镜中所有面孔齐声笑,声音叠成潮水,“孺子可教。”

“第三问,”潮水声骤止,冰面重新凝成一张空白的脸,“若我让你以三十三条人命换你母亲复生,你换不换?”

空白脸上,忽然睁开三十三只眼睛,每只都映着冰面上顾醒的倒影。

顾醒握紧笔锋,指节发白。

“不换。”

话音落地,冰面轰然炸裂,水镜化作黑雾钻入笔锋。

“横锋”二字在《渊照录》上亮起,像两枚烧红的针,烫得他几乎脱手。

第二页浮现一行血字:“横锋篆成,拒妄执真,得影之力——‘藏形’。”

与此同时,青萍县西北角,三十三盏本命灯同时熄灭。

灯主皆在睡梦中,面容安详,嘴角含笑,仿佛得偿所愿。

顾醒踉跄回栈,天边己现鱼肚白。

杜掌柜正在前堂拨算盘,抬头笑得殷勤:“公子脸色不好,可是夜里没睡好?”

顾醒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发现杜掌柜的瞳孔极黑,黑到没有一丝反光,像两口深井。

“掌柜的可信鬼神?”

他试探。

杜掌柜呵呵一笑,从柜台下摸出一只青瓷碗,碗里盛着清水,水面浮着一枚铜钱。

“公子看好了。”

他并指如刀,朝铜钱虚劈——铜钱无声裂成两半,却不见裂痕。

“人心若镜,裂而不碎,鬼神亦然。”

顾醒心头一跳,这手法与《渊照录》所载“影裂之术”如出一辙。

“掌柜的也是……墨虫?”

他低声问。

杜掌柜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笑得更加谦卑:“公子说笑了,小人不过是个卖酒的。”

话音未落,栈外传来嘈杂脚步,一队捕快涌入,腰间铁链哗啦作响。

“杜掌柜,昨夜又有三十三人暴毙,县尊请你过去问话!”

杜掌柜叹气,整了整衣襟,对顾醒拱手:“公子自便,房钱免了。”

他转身之际,顾醒瞥见他后颈有一道极细的黑线,像笔锋划过,又像影子被刀割。

杜掌柜被带走后,小栈冷清下来。

顾醒回房,发现桌上多了一只巴掌大的木匣。

匣盖贴着一张黄符,符上字迹潦草,只认得出“发”字。

他揭符开匣,一股焦糊味扑面——里面是一撮烧残的白发,发梢还沾着黑色火灰。

匣底压着一张素笺:“横锋己渡,勿再回头。

青萍非久留之地,速往折天裂谷。

——无名氏”字迹与《渊照录》如出一辙,却更加狂放,笔画间似有风雷。

顾醒握紧木匣,指间残留灰烬冰凉。

窗外,河面忽然漂来无数河灯,灯罩白纸,烛火幽蓝。

每盏灯罩上都写着同一个字:“走。”

蓝火倒映水面,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

顾醒背起行囊,最后看了一眼东厢。

烛台上,蜡烛不知何时燃尽,烛泪凝成一个扭曲的“断”字。

午时,青萍县西门***。

城墙上贴着新告示:“昨夜妖人作祟,致三十三口暴毙。

现悬赏纹银千两,缉拿妖道顾醒。”

画像上的少年青衫单薄,眉目清秀,眼神却像刀。

而此时,顾醒己行至城外十里。

雪野茫茫,唯有一行极淡的墨痕自青萍县蜿蜒而出,笔首向西。

墨痕尽头,一匹瘦马立于枯杨下,马背驮着简易行囊,行囊上插着一支无刃黑笔,笔锋在风里微微震颤,似在指路。

顾醒翻身上马,回望青萍。

雪后的县城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座巨大的坟冢。

他抬手,指尖在虚空写下“折天”二字。

字未成,风先至,吹散笔画,吹乱鬓发。

“下一篆,裂锋。”

少年低语,策马西去。

雪原上,墨痕渐远,最终与天边的乌云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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