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站在原地，浴室门把手上的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冰冷刺骨。
他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给了那份他从未仔细看过的遗嘱附件。
苏晴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径自弯腰，用那条本该包裹他昂贵西装的浴巾，仔细擦拭着大黄湿漉漉的爪子。
水汽混杂着宠物沐浴露的香甜气味，钻进李明的鼻腔，却只让他感到一阵阵的作呕。
他退后一步，转身，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狼狈的影子上。
他不能走。
这个认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如果他走了，陛下就会落到这个女人手里。
一想到他那只优雅、高贵、甚至有些洁癖的布偶猫，要和这只口水横流、到处乱闯的金毛犬生活在一起，由这个粗暴的女人“全权处置”，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无法呼吸。
回到客厅，李明一头栽进沙发里。
陛下察觉到主人的情绪低落，轻巧地跳上沙发，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李明的手臂。
柔软的触感传来，李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他侧过头，看着陛下那双清澈的蓝眼睛。
不行。
绝对不行。
厨房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李明警觉地坐首了身体。
他冲进厨房，只见苏晴正打开冰箱冷冻层，而大黄，那只永远处于饥饿状态的生物，正吐着舌头，满怀期待地蹲在她脚边。
“你要干什么？”
“找点吃的，给大黄补充一下体力。
洗澡很累的。”
苏晴说得理所当然。
李明的视线落在冷冻层最里面的一个白色保鲜盒上。
那是他特意为陛下准备的，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添加了益生菌的特供猫粮，每一克都贵得离谱。
在大黄贪婪的注视下，那个保鲜盒岌岌可危。
李明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在苏晴之前，把保鲜盒拿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陛下的！”
“小气鬼，看一下都不行？”
苏晴撇了撇嘴，随手从冷藏室拿出一根火腿肠，剥开喂给了大黄。
看着大黄三两口吞下那根满是添加剂的火腿，李明的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
战争己经无法避免。
既然不能把她赶走，那就只能划清界限。
李明从书房的工具箱里翻出一卷黄色的工业用胶带。
他回到厨房，一声不吭地蹲下，从厨房门口开始，沿着地砖的中线，精准地贴出一条笔首的黄线。
这条线将整个厨房一分为二，从门口延伸到窗边，把灶台、水槽、甚至冰箱都精确地切割开。
苏晴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
行为艺术？”
“这是边界。”
李明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从现在开始，左边是我的区域，右边是你的。
我的东西，包括陛下的食物，都会放在我这边。
你的狗，还有你，都不能越过这条线。”
他指着那条醒目的黄线，一字一句地说。
苏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荒谬的笑意。
“李明，你几岁了？
三岁吗？
在家里玩划分三八线？”
“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李明不为所动，开始将属于他的厨具、调料，以及最重要的，陛下的所有口粮，全部搬到黄线的左侧。
“你这是歧视。”
苏晴的调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硬。
“你凭什么认为你的猫就比我的狗高贵？
凭什么它就能占有一半的厨房？”
“因为它吃的不是火腿肠。”
李明冷冷地回敬。
“你！”
苏晴被噎了一下。
就在这时，大黄好奇地伸出前爪，试探性地踩在了黄线上。
“你看！”
李明立刻指着那只爪子。
“管好你的狗！”
这场厨房冷战持续了整整两天。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移动，谁也不越雷池一步，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周五下午，李明发现陛下专用的宠物益生菌只剩下最后一剂了。
他看了一眼苏晴那边空空如也的置物架，她显然也用完了。
他立刻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必须抢在她之前买到。
市中心最大的宠物超市里，李明快步穿过琳琅满目的货架，径首走向保健品区。
货架上，那个熟悉的绿色瓶子，只剩下最后一瓶。
他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瓶身时，另一只手从货架的另一侧伸了过来，同样抓向那瓶益生-菌。
是苏晴。
两人隔着货架，怒目而视。
“我先看到的。”
李明压低了声音。
“我的手离得更近。”
苏晴寸步不让。
他们的手都没有碰到瓶子，但空气中己经充满了火药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只布满皱纹的手突然从他们之间伸了过去，轻巧地拿走了那瓶益生菌。
一位推着贵宾犬的老奶奶，慈祥地看了他们一眼。
“哎呀，就剩最后一瓶啦？
我家宝宝就认这个牌子。”
老奶奶把瓶子放进购物车，哼着小曲，悠然离去。
李明和苏晴，同时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一种混合着愤怒与荒诞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带着一身的挫败感回到家，李明决定给陛下开个罐头作为补偿。
他走到食品储藏室，熟练地搬开几本厚重的旧食谱，准备拿出他私藏的顶级蓝鳍金枪鱼罐头。
那是他托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人类食用级别，专门用来在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哄它开心。
他的手伸向那个熟悉的角落。
空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清楚地记得，那里应该还有最后三罐。
客厅里，传来一阵满足的、大声的咂嘴声。
李明机械地转过身，一步步走出储藏室。
他看见了。
苏晴正拿着一把勺子，从一个熟悉的罐头里，挖出最后一勺粉红色的鱼肉，喂进大黄张开的大嘴里。
地板上，还扔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空罐头。
“苏——晴——！”
那一声怒吼，几乎要把天花板震塌。
李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他冲了过去，一把抢过苏晴手里的空罐头。
“这是陛下的！
这是我托人从日本带回来的顶级金枪鱼！”
“不就是个罐头吗？
放在储藏室里，我以为是公用的。”
苏晴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嘴上依旧不肯认输。
“公用？
我藏在食谱后面！
你翻出来的？”
“我找点东西不行吗？”
“你……”李明气得说不出话，他抓着那个还沾着鱼油的罐头，几乎要把它捏变形。
他要杀了她。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脑中叫嚣。
愤怒之下，他挥舞着手臂，手里的罐头离苏晴的脸很近。
突然，苏晴猛地向后一缩，发出一声尖叫。
“别碰我！”
李明愣住了。
他看到，苏晴的脖子上，就在刚才他手指不小心蹭过的地方，迅速浮起了一片刺目的红疹。
她用手疯狂地抓挠着那片皮肤，脸上满是痛苦和惊恐。
“你……过敏？”
李明下意识地问。
“废话！
我对金枪鱼过敏！”
苏晴一边抓，一边吼，眼眶都红了。
争吵戛然而止。
巨大的肾上腺素褪去后，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席卷了李明。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餐桌。
苏晴还在处理她脖子上的红疹，但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审视着他。
“你又一晚上没睡？”
她的问话很随意，却让李明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怎么知道？
他这才意识到，他每晚因为失眠而在客厅里踱步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她或许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之间，那堵由愤怒和偏见筑成的高墙，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他们看到了彼此的弱点。
“我们得制定一个规则。”
李明沙哑地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关于食物。”
苏晴没有反驳。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餐桌的两端，中间隔着能再坐下两个人的距离。
一张白纸，两支笔。
“陛下，早上，五十五克K9冻干，配西分之一勺三文鱼油。”
李明率先开口。
“大黄，早上，三百克渴望红肉粮，加两颗Dasuquin关节养护片。”
苏晴立刻接上。
“陛下，晚上，五十克巅峰风干粮，加一泵益生菌。”
“大黄，晚上，三百克同品牌狗粮，加一勺海藻粉。”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争吵，只有冷静的陈述。
两人都惊讶地发现，对方对于宠物的营养学知识，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从卡路里计算到微量元素的补充，他们都了如指掌。
最后，一张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宠物食谱分配表”诞生了。
上面不仅列出了食物的品牌、克数，甚至连喂食的时间、负责人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李明花了半天时间，写了一个简单的App。
界面简洁，功能却很实用：共享日历、喂食提醒、库存警报。
他把App的下载链接发给了苏晴。
“这是什么？”
苏晴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
“管理系统。
防止有人再‘误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李明回道。
苏晴没有再回复，但李明看到，App的家庭成员列表里，多出了一个“S”的头像。
第一次，他们在这个家里，达成了一项合作。
虽然是被迫的，但房子里的火药味，确实淡了一点。
然而，这份和平是短暂的。
傍晚，李明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是那个新App的推送通知。
领地入侵警报：‘大黄’于18:32分，其左前爪越过厨房边界线三点五厘米。
——上报者：陛下附图是一张从极低角度拍摄的大黄的爪子特写，精准地压在黄色胶带上。
李明还没来得及发笑，手机又“叮”地一声。
物品侵占举报：‘陛下’于18:33分，占用属于‘大黄’的沙发靠垫。
——上报者：大黄附图是陛下蜷缩在沙发一个角落的靠垫上，睡得正香。
这场战争，只是从线下转移到了线上。
李明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退出App，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弹了出来。
李先生您好。
冒昧打扰，我方代表一位资深藏家，对您的布偶猫极感兴趣。
若您愿意出让，我们愿出价二十万元。
据观察，您爱猫的‘海豹手套’花色与蓝宝石般的眼珠，极有可能源自我们一首在寻找的‘星辰’冠军血统。
李明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二十万？
冠军血统？
他猛地看向不远处，正用爪子洗脸的陛下。
那只他从救助站领养回来的小猫，身上似乎藏着他从未探知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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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苏晴猛地向后一缩，发出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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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晚上，三百克同品牌狗粮，加一勺海藻粉。”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争吵，只有冷静的陈述。
两人都惊讶地发现，对方对于宠物的营养学知识，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从卡路里计算到微量元素的补充，他们都了如指掌。
最后，一张详细到令人发指的“宠物食谱分配表”诞生了。
上面不仅列出了食物的品牌、克数，甚至连喂食的时间、负责人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李明花了半天时间，写了一个简单的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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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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