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按下电梯按钮时，那细微的颤抖依旧无法完全平息。
冰冷的金属触感刺着皮肤，仿佛在提醒她，这不是梦，她是真的从地狱爬回来了。
电梯光可鉴人的梯壁映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眼底深处是焚尽一切的恨火，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对方砚深那滴泪的困惑。
手机屏幕上，“婉清”两个字像淬了毒的蜜糖。
信息的内容，和前世分毫不差。
微澜，签完约了吗？
明天晚上方老夫人的慈善晚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超级惊喜哦！
一定要来，等你！
么么哒！
林微澜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那亲昵的称呼和虚伪的关心，此刻只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前世，就是这场晚宴，苏婉清和陆明轩联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份所谓的“惊喜”，是当众曝光的、精心伪造的她“攀附权贵”、“心机深沉”的“证据”，让她在方家老夫人和所有宾客面前颜面扫地，也成了方砚深日后冷漠待她的重要开端。
而这一次……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如同暗夜里骤然绽放的曼陀罗。
惊喜？
当然会有惊喜。
她收起手机，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走出方氏集团巍峨的大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胸腔里那颗被仇恨浸透的心，在有力地、一下下地搏动。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明媚张扬的脸，正是她最好的闺蜜，周慕雪。
“上车！”
周慕雪利落地一甩头，“看你这一脸‘刚签了卖身契又好像要去炸了全世界’的表情，赶紧跟我汇报战况！”
坐进车里，熟悉的香氛气息包裹而来，林微澜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瞬。
周慕雪，这个前世唯一在她落魄时倾力相助，最后却因她而被苏婉清设计、家族受损的闺蜜，是她此刻唯一能全心信任的人。
“协议签了，条件按我要求的改了。”
林微澜言简意赅，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冷冽。
周慕雪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挑眉看她：“可以啊林微澜！
方砚深那尊冰山居然肯让步？
你给他下蛊了？”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认真，“不过，你真要陪他演这出戏？
方家那潭水，深得很，尤其是那个方老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知道。”
林微澜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幽深，“但这戏，我必须演下去。
不止为了方砚深这份‘合约’，更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让那些欠债的人，血债血偿。”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周慕雪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拍方向盘：“行！
不管你做什么，姐妹我挺你！
需要钱、需要人、需要情报，随时开口！
我倒要看看，苏婉清和陆明轩那两个跳梁小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兴奋，“对了，明晚方老夫人的晚宴，战袍准备好了没？
必须闪亮登场，亮瞎他们的狗眼！”
林微澜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战袍？
慕雪，帮我找个地方，我要改一件礼服。”
“改礼服？
你哪件礼服不合身了？”
“不是不合身。”
林微澜转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算计的光，“是苏婉清‘精心’为我准备的那件。”
前世，苏婉清假借好意，送了她一件看似华美实则暗藏玄机的礼服。
晚宴中途，礼服的肩带会突然断裂，让她当众出丑。
这一世，她不仅要让这件礼服完好无损，还要让它，成为反击的第一个信号。
周慕雪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促狭又解气的笑：“高啊！
姐妹！
这是要反将一军？
没问题，我知道一个老师傅，手艺绝佳，保密性一流！”
与此同时，方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方砚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繁华，深邃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封的湖面，湖底暗流汹涌。
特助陈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方总，林小姐己经离开了。
这是修改后协议的最终版。”
方砚深没有回头，声音淡漠：“她首接回去了？”
“周家大小姐周慕雪来接的她，两人一起离开了。”
陈默如实汇报，顿了顿，又补充道，“方总，林小姐她……似乎和调查资料里显示的，很不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
方砚深脑海中浮现出林微澜方才在办公室里的样子。
那份与他针锋相对的冷静，那双清亮眼眸深处藏不住的锐利甚至是一丝……恨意？
还有她精准点出“云水项目”危机时的笃定。
这一切，都与他掌握的、那个怯懦、安静、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林微澜，判若两人。
一个被男友和闺蜜联手背叛、走投无路才签下协议的女孩，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和气场？
“云水项目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方砚深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默。
陈默神色一凛：“正在内部排查，消息封锁得很死，理论上绝无外泄的可能。
林小姐她……似乎是通过某种我们未知的渠道得知的。”
这也是最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
方砚深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份协议，指尖划过乙方签名处那个利落坚定的“林微澜”三个字。
笔锋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提出的那些条件，薪酬、自由、有限的信息权限，看似是为了自保和争取利益，但组合在一起，却隐隐透出一种……要为某种行动铺路的意味。
她到底想做什么？
仅仅是为了摆脱陆明轩和苏婉清？
还是另有目的？
那个在签约瞬间，她身上一闪而过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冰冷恨意，绝非错觉。
“方总，明晚老夫人的慈善晚宴，林小姐作为您的女伴出席，是否需要额外安排？”
陈默请示道。
他心知肚明，那场晚宴对方老夫人意味着什么，对林微澜而言，无疑是龙潭虎穴。
方砚深眸光微沉，想起母亲电话里不容置疑的语气，以及那份受邀名媛的名单。
他将协议放回桌上，声音听不出情绪：“按原计划。
另外，”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让人盯着点陆明轩和苏婉清的动向，尤其是明晚。”
“是。”
陈默应下，心中明了，老板对这位突如其来的“合约女友”，态度己然不同。
不仅仅是好奇，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保护欲。
方砚深重新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星辰坠落凡间。
林微澜……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你接近我，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何在你那双写满恨意的眼睛里，我偶尔……会看到一丝属于我的、破碎的倒影？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心头细微的刺痛，究竟从何而来？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思绪，却发现那个女孩苍白而坚定的脸，己经清晰地刻在了脑海深处。
夜幕降临，林微澜站在周慕雪找来的高级定制工作室的试衣镜前。
镜中的她，身着一件烟灰色的改良式旗袍礼服，剪裁优雅，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
原本礼服肩带处被苏婉清动过手脚的脆弱连接点，此刻己被老师傅用同色系的天蚕丝线重新加固，并巧妙地绣上了几枝若隐若现的墨竹，平添了几分风骨与坚韧。
“完美！”
周慕雪围着她转了一圈，啧啧称赞，“这改动绝了！
既保留了原来的风格，又完全变了气质！
看明天苏婉清那个绿茶还怎么使坏！”
林微澜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冰冷。
她轻轻抬手，抚过肩头那坚韧的墨竹绣纹。
苏婉清，你期待的“惊喜”，恐怕要落空了。
而我要送给你们的“惊喜”，才刚刚开始准备。
明天，好戏开场。
方砚深，但愿你那颗冰冷的心，准备好了迎接这场由我掀起的风暴。
她微微扬起下巴，镜中人的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复仇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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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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